今天上学,时间从容,骑着自行车,走我周末跑步的路线一圈,恰好到校。
麦田已是焦黄,有的地块已经收割。现在都用的是联合收割机,一过去,直接是脱粒好的麦子。不似我小时候,是人手收割,“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麦熟时节,全家大人小孩齐上阵——大人割麦,小孩拾麦穗。打麦时,有人用大叉挑麦,有人往脱粒机里塞麦杆,还得有人蹲着接麦粒,小孩在旁边装布袋……脱粒的麦子,还得扬,把里面残存的秫秸秆扬走。再晒麦,往往是五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一会儿是艳阳高照,一会儿大雨倾盆,得时时在心。即就是天气好,也得在太阳底下耧麦,拿个木耙子,一行一行地把麦子翻晒一下,才能保证受热均匀,全部晒干。然后,才是入囤。一家人一年的粮食,就在这五月天,与天抢时。
刈割我的姊曾说过,她之所以要下定决心考上学,是因为有一年收麦,大人们都拉着麦车回去了,留下她一个在地里拾麦穗。那么长的地块,那么热的天,那么一无所遮的白花花的田,那么稚龄的她……在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学,一定要脱离农村,一定不要一辈子都要晒这么毒的日头!
什么是教育?这就是。这是姊的自我教育,不是别人强加给她的。
姊后来果然初中毕业就考上了师范,国家管食宿包分配,她早都是“高级职称”了,也早早做到了学校领导。她兑现了小时候对自己的承诺。
我们的下一代,小孔先生和小刘先生,从出生,就没有去过田里,——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不是农村户口,没有属于自己的合法的土地,他们其实是无所依附。——麦苗和韭菜,在他们眼里,没有区别。他们也无从感知“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无从感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无从感知“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教育,应该是农业,而不应该是工业。——教育,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不是流水线。一粒种子,总要经过泥土里的黑暗,春光下的抽芽,夏日里的成长,才能走秋天的收获。
我们那时候,麦茬是烧火的好材料。地里的麦茬是要拉回来晒干以备烧火的。现在,连煤都不让烧了,大家都要用天然气,说是环保。麦茬,以至麦秸秆,都没地方用,没地方放置,有的人干脆在地里一把火烧掉。每到这个时节,大队广播里总是播放“禁烧秸秆”的广播,也有宣传条幅。可总也止不住,总是有人偷偷烧——不让他烧,他能把这一地的麦杆麦茬怎么样!
看着一地齐扑扑的麦茬,我想起了那个很有名的说法——美国,就是中国教育的收割者,他只要麦穗。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要有多少教育投资才行。但是,上了大学,留学美国,然后,就不回来了,一辈子为美国服务。
我们的基础教育,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可最后,毕业生都向往国外。就像,农民们辛辛苦苦播种耕耘,临了,人家只把麦穗一割拿走了,给你剩下了一地麦杆麦茬!
弱肉强食——自然界和人世,从来都是这样的。
这,更像白居易的《观刈麦》里的——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好个“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如果我们的国家再不发展发达,我们的人民岂不是要“拾此充饥肠”?——一个孩子,需要用同等重要的金银才能堆砌出来的孩子,最后,可能连奉养父母的能力都没有。
愿我们伟大的祖国早日复兴,愿我们的人民饱食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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