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辛愿是在我彻底失恋的第一天。我爱了五年的女孩穿着婚纱走向她一生的归宿时,辛愿就站在她的旁边。也是那天,我把辛愿捡回了家。
婚礼上,不知名的钢琴曲,像行云流水一般的描绘出新婚的幸福。我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失落和难过,生怕哪一个瞬间忍不住冲上去把新娘抢走。曲罢,新娘缓缓揭开面纱。。。这时辛愿端着杯红酒,很不客气拍了拍我邻座的肩说:哎,让一让。又把让出来的椅子拖到我并排的位置上,椅子拖地的声音很刺耳。“这么漂亮的姑娘被素质拖垮了。”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显然我没有以貌取人。
她把酒杯递到我手里,轻佻佻的用下巴指了一下礼台上正在交换戒指的新娘,问我:“怎么?你爱她啊?”声音大到足以让我恼羞成怒。我被四周投射过来的诧异和同情的眼光弄的如坐针毡。我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又找不到给自己圆场的话,起身离开。她跟着跑出来,“哎”“哎”“哎”的叫着我,一直跟在我后面。
走到停车场,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失恋了,爱的人嫁人了,我的爱却没撤回来。这对于凡事都要讲究值损的我,无非是致命的。又被这个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丫头一语戳穿要害。我怒吼:你TM谁呀!是不是想死?
“我叫辛愿。”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不得不承认她美到极致。看着她眼里透过的几分惊恐,有那么一瞬间,我心底略过一丝心疼。对这么美的姑娘发脾气,是我不应该。她确定我是一个人住后,跟我回了家,理由是:新娘怕你想不开,让我来监视你。
进门后,她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上衣脱掉,扔在地上,只剩下胸罩。我还没来得及给她拿拖鞋,她就光着脚丫跑到沙发上翘二郎腿躺下:你刚才从婚礼上落跑的时候,把红酒洒我衣服上了。她用手机列出了个清单,让我去买。上面是她需要的所有日用品。一切一气呵成,不像是第一次列这种清单。
我回来时,她在沙发上睡着了。胸上放着我追了半年,昨天才拿下的大订单的合同,上面用口红涂鸦了:不要打我主意。我从沙发上把睡梦中的她拽起来,连同她的衣服一同扔出了门。
一个半小时后,小区的保安来电话:“有个很美的女孩儿,穿着胸罩光脚坐在你的单元门口,说是你女朋友,你看能不能把她接走?影响太不好。”我才想起来忘了给她鞋。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背的一天。喜欢的人结婚了,签好的合同废了,又认识了这么一个神经病,人也被她丢光了。
我把她接进来后,她脱了个精光,赤裸裸的站在我面前,她说: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理所应当的住到了我这里。她提供性,我提供衣食住行。辛愿除了外表好看,其他一无是处。常常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小便常常忘记冲马桶。半夜两点看韩剧的声音太大,常常被邻居投诉。常常坐在床上化妆,色彩浓重的眼影洒在床单上洗不掉。浴室里全是她掉的头发。床底下塞满她穿过的内裤和袜子。水卡,电卡,燃气卡她分不清。她说她有卖艺换来的两千块的存款,足够支撑她被我扫地出门后,找到下家。就像她被上一个男人扫地出门后不到半天,找到了我。我说,那两千确定不是卖身换来的吗?她想解释,我懒得听,便岔开了话题。我经历过的,第一次见面就肯跟我上床的女人,基本都是一夜情开放派。也知道矜持的女孩不可能只穿内衣坐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里。我没必要去了解她无数一夜情和情史。
其实,我容忍这样一无是处的她留在家里,除了她好看,还有一个原因。不用互相负责,这对我无疑是巨大的便宜。我带别人回来过夜,她毫无怨言的在沙发上卷缩一夜。无论发出怎样的动静,她都彻底无视。同样,我带她出去和狐朋狗友胡吃海塞时,在我喝多找不到北的时候,她会像陌生人一样扔下我走掉,毫无愧疚。她说,我们互不亏欠。
半年后,我升职加薪。她为了庆祝,特意下厨做了饭。半年前,她把大米粥煮成黑米干,所以没再让她下过厨。而这次的晚餐,色香味浓。我表示不信是她做的。她脱下塑料手套,十指缠满了创可贴:“这一个月,我每天在你上班后,上网学做饭。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我说:“你不用装可怜,等到你找到下家就搬走,博你下家的心吧。好好的饭,谈感情就没味道了。”她豆大的泪滴在桌子上:“我不要下家,我要你娶我!为什么你可以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五年,而不敢多了解我一丝一毫?”我扔下筷子:“你和她比不了!”
预料之中,她又离家出走了。用不了一个小时,她会拿着冰激凌回来。我已经习惯了,她也不会觉得尴尬。我忘了她几点回来的,比我预期的一个小时超出了几倍。她说:“我要给你生孩子,我要你亏欠我,要你为孩子和我负责!”接下来的几个月,她每天沉浸在有孩子后我会对她好的画面里,买了一大把的验孕棒。一天试好几遍。
她还拿出了九枚硬币,放在鞋柜上,以便我进出门都看得见。她说她要带我去登记,她请客。等我想通了随时告诉她。她说硬币比纸币有份量,像她爱我一样有份量。我说我给你九千,买了上次去商场看的大衣,你不要再提九块钱的事。
我带她买衣服的时候,售货员对我说,从你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你很爱她,都能看入神。我没接话。的确,她美到极致。而我又非常愿意打扮她,因为带出去有面子。我固执的认为这和爱无关。
冬季快过去的时候,我开始了相亲的日子。家里着急让我成家,从认识到恋爱,到婚姻,到有孩子,少说也得三年。对于马上要三十岁的我,时间紧迫。我总是排斥相亲,更或许是排斥恋爱,可能我还没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吧,哪怕我已经很久没再想过爱了五年的那个人。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去相亲,留下联系方式,例行公事的问候几句,不痛不痒。
而我和辛愿一直住在一起,她已经有些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会洗衣做饭,会在商场促销的时候排在大妈们的队伍中抢购一些必需品回来。不再盲目的买一些好看不中用的东西。会在记事本上记上重要的日子,提醒我哪天见什么客户,哪天是谁的婚礼。也会在墙上挂满她逼着我拍的合影。还在门上贴了她的写真,她说让我进出门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到她。偶尔她还会安排去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旅游,甚是轻松愉快。这让我这种以为旅游就是换个地方做爱的人也爱上了旅游。她依旧日复一日的验孕,也会日复一日的说要我娶她。我享受这样的日子,又担心“互不亏欠”这个平衡被打乱,我怕为她负责。我迟迟没有预定出日期让她离开,但是我心里清楚该让她走,因为她的出现不在我的预料里。
凌晨两点,白天的相亲女来电话说发烧了,需要有人送她去医院。此时,身边的辛愿也在发烧,39度多。我知道该留下来照顾辛愿,至于相亲的那个鬼,随她死活。但我还是逼着自己穿上衣服,准备出门。不为别的,只是想证明给辛愿,我不会爱上她。辛愿侧躺着背对着我,声音有些虚弱:“你有没有可能爱上我?哪怕一点点。如果我怀孕,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一点?”我说:辛愿,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没有可能。我需要找一个正常女人过日子,踏实。我不可能爱上你,就算你已经给我生了孩子。”我看见她瘦弱的背影在颤抖。我知道她哭了。我告诉她,有任何问题,叫救护车吧。她说“好。”
出了门后我就去了附近的酒吧一个人喝酒,我必须让她死心。因为我在自己的人生里计划好了要爱上一个有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知书达理的女人。所以我不会为一个“捡”来的女人负责,哪怕是辛愿这样漂亮的女人。可是有时候爱情和女人一样,是没有办法计划好的。
我回家时,辛愿不在,应该是去医院了。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早晨,该去上班了。洗手台上放着她拆开没用的几根验孕棒,我随手丢进了马桶,解手时看见马桶里飘着的验孕棒上显示两条杠,每个都是两条杠。她又忘了冲马桶。她怀孕了!我的头嗡嗡作响。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具体想了些什么,冲进房间看看衣柜里她的东西还在不在。除了她平时买菜穿的平底鞋和我挂在门口的外套,其他东西一样都不少。呵呵,她怎么可能走掉呢?她终于可以威胁我了。我想象得到她拿着验孕棒,逼我娶她的样子。我害怕的终究是要来了。在公司,我整整一天都在想该如何说服她把孩子打掉。又翻出了从事法律工作的朋友的电话,想了解一下如果辛愿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我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接下来的一周,我是在煎熬中度过的。辛愿始终没有回来,这在我预料之外。无论我走到房子的哪个角落里,辛愿都像个幽灵,出现在我脑海中。夜里,翻身想去抱住她,发现枕边空无一人,孤单和失落蔓延开来,延伸至胸口压的我呼吸不上来。有任何一点动静,我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冲到门口,看看她是不是回来了。而我始终不肯给辛愿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因为我怕输。她现在有足够的底气让我求着她回来谈谈,也有十足的理由提出任何要求。
我已经没有心思工作,但我还是每天按时上下班。也许下班回到家,辛愿已经回来了呢。可是每次等待我的都是无尽的失望和关着灯的黑漆漆的房。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九天。第十天早晨我出门时忘了关灯,晚上回来灯亮着,我以为辛愿回来了,但事实让我哭出了声,我已经没办法忍受没有辛愿的家。我后悔自己把她捡回来,我担心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把孩子生下来等等一些我不能控制的隐患让我害怕。
我整理好情绪,花了一些时间打了草稿,怎么说才不会让辛愿觉得我占了下峰。又一遍一遍的练习自己的语气。觉得一切在我还能掌握的情况下,有些忐忑的播了辛愿的号码。晴天霹雳一样,成了空号。我反复播了上百次,依旧是空号。我知道她只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她那么爱漂亮衣服的人,怎么可能舍得丢下所有东西消失掉?何况她恨不得讹上我一辈子。
事实是我错了,等了一个月辛愿都没有回来,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真的开始慌了。我的日子过的昏昏噩噩。我这样不是办法,再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每个月按时给我素未谋面的孩子生活费,何必沮丧成这样?不如放松一下心情。思来想去,约了个D罩杯的网友一起去海边,过去的一年里辛愿发掘了我一个新的爱好,旅游。
炎炎烈日下蓝色的海面,配上冰爽的啤酒和身旁漏出一半的白嫩嫩的D杯。和我苍白的心情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明白自己逃不掉了,我爱上的不是旅游,是辛愿,无可救药的爱。原来真正的爱情是没办法计划的。我要娶辛愿,不管她有没有朝九晚五的工作,不管她被多少个男人扫地出门,我要娶她。
我像疯了一样给“五年”打电话,语无伦次的吼着,知不知道辛愿在哪儿。如果不知道,给我所有可能能联系上她的方式,任何方式。“五年”极其惊讶辛愿是谁。我说不是你在婚礼那天怕我想不开让她来监视我吗!“五年”一头雾水。原来辛愿只是在婚礼上弹钢琴的。
经过几次辗转,我终于联系上了辛愿的朋友,他告诉我半个月前辛愿出国了!我说:“告诉我辛愿的全部,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我要找到她。”
原来,辛愿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她跟着父亲生活。父亲经营着一家不小的贸易公司,眼里只有钱。辛愿不同意她父亲安排的“商业”婚姻,和父亲吵了一架,从家里跑出来了。也是那天,“五年”婚礼上原定的钢琴师临时有事,推荐了辛愿,只弹一曲,2000块。也就是我遇到辛愿的那一天。
他还说“辛愿傻的可怜。她酒精过敏,去年夏天在酒吧,有人不小心把酒洒到她身上,她想换又没衣服的时候,邻座的男的把自己穿的短袖脱给了她。等辛愿换完衣服从洗手间回来,那男的就不见了。而辛愿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你说,这城市这么大,哪儿那么容易再遇到那个人……”
我瘫软在原地,那个脱衣服给她的人是我阿!我想起来,她贴在门上的写真,穿的就是我那天在酒吧脱给她的短袖。原来,之前把她扫地出门男人是她爸。一切的一切,连成串,来嘲笑我的自私懦弱。
我拿上签证到订好机票,已经是辛愿离家出走后的第三个月。当我站在异国的领土,敲开地址上的房门时,迎接我的是一位外国老太太,她说租她房的女孩———辛愿,一个星期前回国了。我被她请进了屋,告诉了她我和辛愿的故事。我关切的问,她的肚子大吗?老人说,怀孕三个多月,肚子不会很明显,尤其第一次怀孕。如果你因为一个人的过去来决定爱不爱这个人,那肯定不是真爱。我想辛愿也是这么想的吧,我不问的过去,她从来不说。
我辗转回来,无论我怎么努力,再也没有打听到辛愿的任何消息。我买下了曾经一起住的房子,如果有一天辛愿回来拿东西,我依旧在原地。
日积月累的希望和失望的轮换中,我以为自己淡忘了辛愿。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我去工体听演唱会,曾经辛愿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散场后,人群中看见了梳着丸子头的背影,像极了辛愿。我疯了一样往前挤,喊着辛愿,我被拥挤的人流冲远,再看,已经找不到她了。一直等到人群散没,我还一直在那个位置打转,我嚎啕大哭,知道自己再怎么等也是徒劳。
很久以来,我一直都不理解,那么爱我的她,好不容易如愿的怀孕了,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呢?我也一直抱有幻想,她还爱着我。直到刚才,我从网上看到一句话:“没有谁是因为一时冲动而离开你的,那些难过无助又一次次忍耐的眼泪你都看不见。就像堤坝下逐渐因侵蚀而拓宽的裂缝,你看见的,只是它崩溃的那个瞬间。”
我不敢想辛愿离开的那天怀着怎样的绝望,又下了多少次决定。而如今,我欠她的已经弥补不了了。我只希望辛愿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活的开心。
而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如果有一天辛愿看得到,不管当时你做了怎么样的决定,我都愿意分担我该负的那一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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