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似神偷

能够抱紧就别放手 ，能够拥抱就不拉扯。

知道的那么那么迟

1.

“老师，你在年轻时有不顾一切的爱过一个人呢？”

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切都是坦然直白。面前的男孩抬起来头与他对望着，一双眼睛充满着对正确答案的渴求，一切都懂又一切都朦胧。我不喜欢你，只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坚毅倔强的眼神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合。

班里有学生早恋，被辛渴单独叫来办公室谈话，却被学生一个问题问到哑然。

“我爱的，并没有你勇敢，可是爱情应该是一件持久的事情，不妨先给自己创造足够的条件才有能力坦然把爱情说出来。”

她耐着性子组合着尽量合理的语言，半响，男孩终于抬起头再慢慢低下来，像是听懂了，可是眼神里分明还能感觉到一丝坚定。

“老师，我懂了，我会好好学习，但是我也不会放弃喜欢她。”

说罢便微微鞠躬退出办公室。

我也不想放弃喜欢他，可我甚至都没有十几岁的你勇敢。

办公室里有人在批改作业，有人在讨论着该怎样教育不懂事的问题学生，不知是谁抽了一根烟，小小的空间里便到处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把人的思绪也变得烟雾缭绕。

微微打开窗户，空气透进来，忻城的天空湛蓝，夏日的柳树是深绿色，日渐升起的是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岁月似神偷，此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不知不觉间一座大山便横亘在我们之间，所有的往事都变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年华。

满腹诗书研究生毕业的辛渴原本是有机会留在大学任教的，却偏偏不顾所有的反对回到当初上学的高中。

年轻貌美有单身的大龄女青年总是能够格外引人注意，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张罗着为女孩介绍对象，可是当事人巍然不动任周围人怎么着急都无济于事。

时间是最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看着孩子们简单又复杂的心事，有学生在课上偷偷一瞥眼看着后桌的男孩，多像是曾经的自己。

抽屉里的辞职信已经被折的有了褶皱，曾经奋不顾身争取来的东西这一刻是真的想要放弃。

绵长而复杂的心事，打开，再合上，夹在一本书里压在抽屉最底层，深不见底。

2.

“口渴，你理科三门成绩加起来都不如语文一门高，你干嘛非要学理科啊？”

男孩旋转着手里的圆珠笔突然笔锋一转敲在正对着数学题苦思冥想的女生头上。

“你以为我愿意啊？”

教室里有人喝水，有人在聊着星座，有人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今天新学了的英语单词。女孩翻一记白眼，爬在桌子上，双手揉揉太阳穴，又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喂，你干嘛老叫我口渴啊？”

“因为我心不渴，口渴。”

男孩并不抬头，笔尖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时而轻松，时而皱眉。

“陆渐白，你混……”

“喏，这儿加条辅助线。”

蛋字还没出口刚刚对好了嘴型，看着试卷三角形里多出来的一条横线好像一切迎刃而解。

“你看这里……”

黑板上老师写下来的化学方程式还没来得及被值日生擦掉，教室后墙的学生园地里贴着每一位同学的梦想，女孩写想去看一眼富士山，男孩则始终酷酷的，一张白纸上只写了待定俩个字。一阵风吹来能闻到女孩发梢上的洗发水香味，男孩的脸上有还未擦掉的汗痕，好看分明的侧脸让人不由想再多看俩眼。

“喂，听懂了没？没懂小爷再讲一遍。”

男孩一脸欠揍的表情，女孩则讪讪的收回贪婪的目光，抽回试卷慢慢悠悠写下解题步骤。

3.

“这次模拟考不及格的来我办公室。”

老师在台上黑着脸讲话，女孩一抬头，就看到盯着自己的眼神便有了不详预感。

有些人，左右脑极度分布不均匀，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是。明明是语文老师眼里的宠儿，数学老师却唯恐避之不及。

“喂，你考了多少分？”

试卷发下来，直接被女孩塞到课桌里，头埋在课桌上，并不理会一旁正在戳自己胳膊肘的陆渐白。

“哇塞，你又创造了历史新低，口渴，37分，都没有超过你庞大的体重哎。”

突然腰间一阵穿堂风吹过，试卷已经被人抽了去。

“陆渐白，你闹够了没有？”

女孩微怒，不自觉提高音量，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标都集中在俩人身上。

透过走廊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傍晚时分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为原本安静的城市镀上一层光辉。俩人很“幸运”的被“请”出教室。

女孩抵着墙根不说话，一向高冷毒舌的男孩使劲浑身解数想要使周身的阴霾消散，似乎女孩不笑起来男孩便有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大姐，我错了，将功补过以后我帮你补习数学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女孩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拿手指指着男孩的鼻尖，就差几厘米就要戳上去。男孩的手臂微微抬起来，差一点就要碰上发梢却被打断。

“你俩来我办公室。”

数学老师黑着脸走出来，俩人跟在身后，一前以后走得很慢，一个向前，一个追随，像是走完了一生。

“陆渐白，你这次发挥不错，但是骄兵必败，上课要认真听讲你明白吗？”

“好了，你先回去吧。”

老师顿了顿便让男生离开，男孩乖巧的答应着便踱着步子往外走。

“老师我知道了。”

“辛渴，你看看你的数学成绩，咱班数你成绩最低，还在课上打打闹闹，你是不准备再学数学了吗？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选择理科……”

老师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女孩倔强的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窝里打转。门已经被拉开，男孩却又突然折回来打断老师口若悬河谈话。

“老师，这些作业要抱回教室吗？”

“抱回去吧，你也回去吧。”

老师看看低头不说话的女生，无奈的叹口气。罪行终于被赦免，女孩跟着男孩快步溜出去。

4.

黄昏时风躁动的热气终于安静下来，空气中吹过去丝丝凉风。

“口渴，你先歇会儿脑子，我们玩个游戏呗。”

俩个雪糕，一个红豆味，一个绿豆味。红豆的递给女孩，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一口便咬掉了三分之一，单手撑着课桌翻身坐上去。

“玩什么？”

女孩刷刷算着题并不抬头。

“我们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都不许不回答，也不许说谎。”

“玩就玩呗，我先问你。”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问题便脱口而出。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奥。”

男孩始终看着女孩的眼睛，可这一切另外一个人却低头扣着草稿纸浑然不知。

眼里的光暗淡下来，原来你早就心有所属无关与我。

“该我问你了，你明明喜欢文科，为什么要选择理科？”

女孩沉默下来，斟酌里好久才开始开口。一个人的人生总是容易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父亲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建筑师，一次次参加高考却屡次失败，没有踏进大学的校门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于女儿身上，总是偏执的认为学文科柔柔弱弱没有什么大用。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男孩却说得格外认真。

“我……”

女孩嗫嚅着，却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埋头看着一串费解的数字出神。

“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你要为你自己的人生活出意义。这个世界上，能带你看到你喜欢的山川湖海日月星辰的只有你自己。”

5.

“辛渴，听说你要转去文科班啦？我刚刚去办公室抱作业本听到他们在谈论你。”

坐在自己前面的女孩把作业本传给别的同学便着急跑过来撑着胳膊爬在女孩的课桌上。

“嗯，我喜欢文科。”

辛渴终于大方的笑起来，笑的坦然自信，是十八岁该有的青春明媚。

俩个女孩轻轻拥抱起来，互述着殷切祝福与不舍。

一旁的男孩埋头解题，看不清脸上的情绪，“趴”的一声手里的铅笔断掉。抬头看看女孩欲言又止，随后有煞有其事的笑起来，你若去追寻梦想也是好的。

能数得清数目的几本书女孩却收拾的极慢，一旁的男生并不说话，也不上来帮忙，静静的转头看着女孩。

俩人相顾无言，想说什么却谁都没有开口，男孩目送着女孩离开。

在教室门口，险着撞到正推门进来的数学老师。

“辛渴，去了文科班要好好学知道吗？”

“老师，我知道。”

女孩慎重地点头朝老师微微鞠躬便转身离开，在拉上门的那一瞬间余光不自觉瞟在男孩身上。男孩侧着脸看向窗外，猜不清是在想什么。

6，

文科班的生活平淡无奇，没有了某人的毒舌与吵闹，周围空气都变得安静的不像话。幸好支撑着自己的还有梦想，翱翔在文字的世界，涉及在自己喜欢的领悟不管多累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教室里的人已经离开大半，女孩慢悠悠的收拾书包，突然抬头却看到倚在门框上的少年，用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花了眼。

“你怎么来我们班啦？”

“口渴，一起回家呗！”

“可是我们不顺路啊！”

“小爷大发善心想送你回家不行嘛？”

“有啥事求我直说吧！”

夕阳西下，从前日色变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俩人并排走着，步伐一致，多想就这样慢慢悠悠熬过一生。

“还记得我上次说有喜欢的女孩吗？你不是作文写得好，行行好帮我写封情书呗。”

依旧是痞痞的表情，然后耍帅不过三秒，下一秒白色的板鞋上便多了一个脚印，男孩呲牙咧嘴看着女孩越走越远。

想叫，却不知该怎么描述这让人脸红的心事；想抓住，却只能抓住大把大把的空气。

写？还是不写？

一张白纸上不觉已经一个字一个字写满了某人的名字，终于，揉碎扔进垃圾桶开始动笔。橘黄色的光线把信纸印的柔和，这封情书，多想是真的写给你。

赌气似的扔在男生怀里便转身离开。

“喂！”

男孩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欲哭无泪，怎么就不懂呢？我除了你又曾与哪个女生走的这般近过？

7.

岁月似神偷，争不过朝夕，又念着往昔，岁月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高考季悄然而至，没有太大的惊喜，也不曾遗憾，辛渴发挥了正常水平。

陪着已经有了几丝白发的父亲围绕着忻城的老街散步却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妈让我出国。”

依然是最初的模样，依然可以从性格里捕捉到一丝小坏，却又多了一丝沉稳。

“那你呢？你想去吗？”

“去日本看富士山啊。”

男孩盯着女孩的眼睛，顿了三秒钟便痞痞的开口。

“口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冷空气变得凝固。俩个人对视着，空气中似乎又横亘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跟你开玩笑的，你那么能吃，小爷可养不起你。”

女孩详装生气地抬起脚又轻轻放下来，男孩第二次伸起手臂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女孩的头发却又揣进裤兜里。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谁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可是陆渐白，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

8.

下班回到家里，母亲正在收拾自己以前的旧书准备卖掉，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高中课本，书皮被涂鸦出来，旁边画着丑丑的乌龟标着陆渐白的名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翻开书有某个走神的时刻涂鸦出来的三角形小桃心，也有某人一笔一画写下的解题步骤。正要放下，书里却突然飘出一张纸，正面反面都写满了文字。

某个课间时间，男孩穿过走廊降落到女孩的座位旁。

“口渴，你情书写的这么俗，我怎么送出去啊？”

“不要白不要。”

女孩一把抢过来夹进书里便别过头不说话。

“喂！”

男孩欲言又止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头离开。

“我喜欢你，喜欢哭的你，喜欢笑的你，自从遇见你，山川湖海都不过如此。”

摸一摸脸颊，却不知泪水已经何时汹涌而至。

原来，原来，不过是一场错过。

10.

辛渴没想到还能再遇见陆渐白。

空气变得安静，熙熙攘攘的人群，纵使周身再怎样喧闹我还是一眼便能找到你。

10年的时间变换着存在的方式，男孩的眉间更多了一份沉着稳重，女孩的脸庞上洋溢着自信儒雅。老街已经拆掉，母校已经搬了新校区，门口的一把大锁把一切都封锁起来。

“在日本发展的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带女朋友回来过年，明年夏天就准备结婚了。你都成老姑娘了，怎么还不嫁人？”

“等你呢！”

就像当年最后一次见面，最后草草以玩笑结束，谁都没有说话，已是无可挽回的结局。

原来我的青春与梦想不止有文字还有你，再回来高中任教也不过是因为这里能够回忆起大部分关于你的记忆。

“陆渐白，那封退出来的情书后来我看到了。”

“你怎么才看到？都迟了一个世纪。”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着十足的默契，俩人笑笑便跳过话题。

岁月似神偷，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奈何，奈何，我们这有去无回的爱情。

我爱你，可我没有时光车，也没有逆转乾坤的能力。

时光回到高二那年，女孩爬在桌上阅读一本爱情小说，“喜欢你，就像夸父一生追逐烈日。”转头看看男孩正在解一道数学题，俩人的目光相撞便匆匆转头，忽略了女孩泛红的脸颊与男孩眼里的不自在。

原来，美好的都留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