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悚

　　离婚以后我失去了房子，净身出户。

　　因为父亲的关系，我得以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和教育撇上关系，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师而已。

　　在北半球即便是夏末，风仍有温度的，与小时候母亲的怀抱要差远了。

　　待到九月中旬，我才会开始上班。地点在一名法国佬开放的别墅区内。面试时我已看过，环状分布的居区包围着一座中心有花园的湖，街区是复古的青石路，两道无一例外赶趟着有粉色的花朵的树，我认出来樱花以及桃花。

　　赋闲的几日我偶尔回忆曾经。无可厚非的短暂而漫长的时光，仿佛一条孤独的河流从此驶向大海，即便将河道的发源坑低，将海口塑高，也无法追忆支撑过时的长蒿。每当小雨舍弃了宁静，将欲转归狂暴，会有云彩放弃拥抱，到落笔时早已化为雾霭。

　　我只有一名学生。说到我的学生，是一个见到陌生人会变内向的不到七岁的孩子。初见时我只认定她的眼睛里酿着一汪甘甜，我并不希望我吓着谁。

　　在湖边的鹅卵石小道散步时，她会友好地指着湖面说：“大个子先生，那里面有鸭子。”我会抚摸她的小脑袋回复吃惊的肯定。

　　后来她指着那些粉色的花朵：“为什么总是这样的花呢？我讨厌她们。”刹那间她的眼神中的甘甜忽而升格出许多份凄厉，像强光下猫咪的瞳孔，放大，收缩，不知道向何方延展着憎恶。

　　那时候我并没有抚摸她的脑袋，我淡淡地说：“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小吉他。”

　　晌午过后，湖边只剩下我一人。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湖边的风赠送的今日枚阳光，毛孔被肆无忌惮的张开，丧失了笑容的脸也会绽放快乐的姿态。几分钟过去了，我期待的阳光没有知觉，耳中充斥着——充斥着糟糕的失活的噪音：

　　距离迟到还有半个小时，我被九月的早晨的冷风叫醒了，闹钟没有工作。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虚假的回忆，像是真实的幻梦。

　　消瘦的家庭教师穿上衣服，早餐已成为奢望。经过简单的洗漱我便要出门。

　　现实总和希望唱反调不是吗？我希望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正在亲吻地面和楼房。然而街上人很少，今天的天色不佳。一例是阴阴的，好像有什么人用冷色调的颜料覆盖在上面。走过了几个街区，浓浓的大雾逐渐隐瞒了远方的现实状况，车声喇叭嗷嗷地吠着，好像随时便会发生一起车祸事故，唯独看不见人。

　　中途我才发现自己将小区的门牌落在家里，赶回去取已经来不及。当我赶到了小区，却迟迟看不见门卫的身影，包括别人的声音，整个小区格外冷清。于是我得以进入小区，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什么人，一辆除草机还在运作着，聒噪的声音很烦，唯独不见人。

　　很快我听见了小孩的哭声从不远处飘来，在一栋别墅的一楼靠近大门的房间，一个女孩背对着窗户。我慢慢的靠近，试图明白发生了什么。摆动着的妩媚的窗帘的倩影之下，她的手被人反绑着。我因此无法看到室内的状况，光与影交织着共同作乱，犹如策划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距离那扇窗户还有十米的时候，她将头转了过来并死死地盯着我，那个角度正好是一百八十度。我知道她的确只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