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唐开元年间，人们享受着盛世繁华。李维作为一位新及第的进士，在长安城贵族圈里正春风得意。
他实在是一位完美的男人。不仅才华横溢，还生得姿容俊朗，玉树临风。他的才名早在长安城里传播开来，那些王公贵族，富豪之家都以能邀请到他成为座上宾而骄傲。好像他的到来，能使自身也显得风雅起来。
李维不仅诗写得好，在音乐、绘画方面也是极佳。当初，他就是凭一曲萧声，成功吸引了岐王的注意。
那一日，岐王回府，鸣锣开道，喧闹的街道安静下来。突然，悠扬悦耳的箫声响起。时而高亢如巍峨高山，时而婉转如潺潺流水。那箫声悠悠，犹如洒下漫天花雨。这美妙的音乐，使人群寂静下来。人们沉浸在其中。
那位儒雅的王爷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位吹箫的白衫公子。他听得出来，那是首《高山流水》。曲子很美，人也光彩夺目，怎么能不吸引人呢？
岐王把李维带到一位更显赫的人物府中赴宴。她就是当今皇上很疼爱的妹妹玉真公主。李维在一群乐工中难掩光彩。公主一眼就看到了风流俊朗的他。她暗自惊叹，低声问哥哥岐王，此人何人？岐王微笑着告诉了她。
一曲琵琶曲下来，满座宾客都听得如痴如醉。公主满眼含笑，把李维引入客座。李维又把他的几首诗作呈给公主看。公主发现有的诗她听人传唱过，原以为作者是古人，没想到作者近在眼前。
玉真公主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维，微笑道：“原来未见其人，已读其诗了。今日得见，当真是‘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2
进士及第后，李维名声大噪。他感念岐王和公主的提携，来往很多。玉真公主也愈和他亲近，经常相邀。一双美目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柔情。
有一天退朝时，皇帝叫住了李维。“朕把玉真公主赐婚与你，你可愿意？”皇帝很有把握地看着李维。李维一下慌乱了。“玉真公主可是朕最疼爱的小妹，公主美貌也是天下闻名，难道配不上你吗？”圣上不解地问。
李维吓得慌忙跪下，“臣不敢，只是……”“只是什么？难道公主不合你意？”皇帝怒道。“臣在家乡已有意中人。”皇帝听完，口气放松下来，“我当是什么，又不是已娶妻生子，那有什么。公主属意与你，让我赐婚，实在是你的造化。”
李维慌忙再拜，“能得公主垂爱，微臣深感万幸。只是，恕臣难从命。”皇帝满脸怒色，“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三天后再有问题，朕治你个抗旨不遵。”说完拂袖而去。
李维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独坐窗前，思绪万千。八年了，自己为了功名外出宦游离开家乡。岁月催人，自己离开相知相惜的婉妹竟有八年了。这八年，婉妹闺中寂寞，熬过多少漫漫长夜。
犹记正十五年少时，父亲病逝多年，自己身为长子，不得不承担起长兄责任。家中清寒，自己在市集卖书画贴补家用。
正是柳丝正长，桃花正艳的美好时节。一日，春光正好。他刚做完一幅画，一抬眼，看到了小桥上的一位小姐。但见她眉目如画，袅袅娜娜，风姿绰约，站在那里翩然出尘，若仙子下凡。
十五岁的少年看呆了。那位小姐似乎发现了他。被这样一位俊朗少年痴看，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白皙的脸上飞起了红云。
她带着丫鬟，飘然来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的画作，示意他展开画纸。不一会儿，一幅画作完成。李维赞叹不已，小姐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最是难忘一见钟情。李维自从见到那位小姐后，懊恼着自己慌张中没有问小姐芳名。接连几天，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一日午后，李维愁绪满怀，拿着玉箫，信步又来到了小桥边。不见玉人，自己又身处困境，不禁吹起玉箫来。箫声婉转缠绵，在空中悠远绵长。
忽然，有琴音升起，追随着箫声。一唱一和，相伴相随。一曲完毕，李维惊叹。他要找到这个知音人。他吹着萧，循着相和的琴音，走到离小桥不远的一座花园。
琴音正是从花园中传来。他站在花园门口，看到了门内的抚琴人，他惊奇地忘记了吹箫。那位抚琴人也抬眼看到了她，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那个和他琴音相和如此美妙的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姐。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姐原来竟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
李维是无法忘记他和婉妹的初相遇的，就是这样一见钟情，就是这样两心相悦，就是这样琴瑟和鸣。他和婉妹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他不能忘记他和婉妹一起谈诗作画，不能忘记和婉妹一起外出游玩，不能忘记两人一起载歌载舞。他为婉妹抚琴，婉妹一袭素衣，翩若惊鸿。
他不能忘记自己临行前婉妹的殷切叮咛，不能忘记婉妹的婆娑泪眼，不能忘记“山无陵，乃敢与君绝”的誓言。
3
李维决定去见公主。玉真公主见他来了，满眼柔情地看着他。李维心里有一丝歉意，“如此尊贵多情的公主，自己只能辜负她了。”李维和公主讲起自己和家乡的婉妹。
“公主，我自离乡八年之久，婉妹以如花妙龄龄在家苦等，还望公主成全。”李维跪拜请求。玉真公主听完，一脸的失落。“我比不上你的婉妹吗？”李维慌忙再拜，“公主金枝玉叶，貌若天仙，只是我与婉妹少年相识，两情相许，只有辜负公主了。”
公主叹了口气，眼里满是不舍。“望公主与皇上求情，恩准我回乡与婉妹完婚。”“好吧，容我想想。”玉真公主无奈地答道，目送李维离去。李维走到门口，回头看到公主还痴痴站在原地。他有些歉意，冲着公主作了个揖，急步离去。
公主看着这位翩翩公子离去，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门口，一只纤细玉手捂住了胸口，长久的相处，她已习惯满心欢喜地看着李维。今日，为何心里隐隐作痛？
第三日上朝，皇帝问李维可考虑好。李维告诉圣上已回明公主，请圣上批准自己回乡完婚。皇帝大怒，让人把李维关押了起来。
李维心里叫苦，“莫非公主还在坚持？”李维在被关押的日子，憔悴了不少。岐王来看他时，带来了一封信，那是婉妹的。婉妹说不想让他因自己获罪，她放弃了，希望他和公主成婚。
岐王劝他，“何必因一女子触怒皇帝，自毁前程，和公主是多好的姻缘。”李维摇头，“我不能做始乱终弃之人。”岐王叹息着走了。
很多人都不解李维，都笑他的痴。玉真公主来看他，看到他的憔悴，有些心酸。“你还在坚持吗？她都劝你放下了。”“公主，你不懂的，她是为了我着想，而我又岂能为了自己而不顾她？”李维的眼里有光彩在流转。
“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纫如丝， 磐石无转移。”李维道，“公主定知道这几句诗，婉妹与我约定的誓言犹在耳边。我当作磐石不负她啊。”
玉真公主眼睛顿时暗下来，“皇帝哥哥疼爱我，我以为因他必能使你屈服，哪想到你如此执着？你放心，我会与哥哥说明放你出去的。”
公主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李维看到了公主眼里的幽怨，有些不忍。
4
李维终于回到家乡。阔别八年，婉妹已年过二十，在平常人家，都成老姑娘了。虽长久分别，二人依然若当年初见。新婚夜，李维看着婉妹，一身嫁衣，粉面含羞，娇媚无比。他心情愉悦，坐下抚起琴来，婉妹嫣然一笑，随着音乐起舞，如一只蝴蝶翩跹。
李维宦海沉浮，他始终把妻子带在身边。二人琴瑟和鸣，相知相惜。只是，让人伤痛的是，妻子竟中年病故了。
李维在妻子在世时不曾纳妾，妻子病故后也未续娶。在妻子去后，三十年多年，孑然一身。以他的翩翩风度，绝世才华，有多少女子渴慕于他，李维从未心动。
玉真公主怜他孤单，常邀他去府上和众人宴饮，听他抚琴吹箫。他感念公主情意，与公主相处很好。
李维在郊区为自己置了一处别业。他大部分时间居住在这里。这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他在这里修竹养梅，采菊种荷。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虽自己一个人在山水中，身影孤单，可婉妹一直在心里，就像她一直在身边陪着自己。
多少个漫漫长夜，他独自抚琴，眼前又是婉妹翩跹身影。琴声凄凉寂寞，动人心魄。三十年过去，他垂垂老矣。
那天，他安排好后事，平静地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小桥上的婉妹，那日，第一眼，她那么美。
他轻语，“婉妹，我们终于可以再见了，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他闭上了眼睛，安详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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