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深来到这座城的时候,正是梅雨初过,太阳终于得以扬眉吐气似的,炙热的光线蒸着烤着这城中的一切。人们对它是敬而远之,能躲则躲,实在没处可躲的时候只好束手就擒,任它折磨。好在这折磨只是一时的,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这里靠着大海,每当烈日西下、黄昏将至的时候,海风乍起,这炎热和折磨便一起烟消云散了。
从东边海面上刮来的这阵风,是无孔不入的。它“哗啦啦”地涌进城市的大街小巷,又从街巷里敞开的门和窗户蹿进人家的屋子里边去,转眼之间,这座城市便被这潮水般的风给淹没了。它又不甘于平静,平地上也要起波澜的,它奋力地拍打着迎面撞上的东西,这东西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树,一会儿甚至是一面墙。当风撞上人的时候,裸露在外的皮肤便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触手的凉意和如水般的流动,头发被风吹乱,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衣服的下摆也被它给掀了起来。当风吹向树的时候,满树的叶子不住地摆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连树头都要弯下一小截。有了这样的胜利,风便计谋得逞似的,有些得意的忘了形,继续扑向坚硬的水泥墙。可无论它在墙前怎么用力都是无济于事的,那墙丝毫不为所动,连墙面上的一颗凸起的沙砾也没有被吹走,最后,风终于败下阵来,贴着墙根换了个方向,像流水似的分作两股势力向两边流去。
要说这风,它真是善解人意啊。它虽不是化雨的春风,给大地带来生机和希望。却也不是秋日里的西风,吹花落叶,徒增凄凉和愁人的情绪罢了;更不是骤雨前的狂风,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危险的不祥之兆。它是这炎暑季节里的一丝清凉,专为给这城市降温消暑而来的,多亏了它吹走了白日里残留的滚滚热浪,里面的人才敢从空调房里走出来。公园里的长凳上坐满了人,人们在风里纳着凉扯着闲篇儿。夜市的灯光亮了起来,围坐在桌前的食客们正吃得大汗淋漓,全赖风去将那汗水吹干。广场的空地上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那里的人们跟着节奏欢快地迈着步子。这一切,都是夜风的功劳啊!
现在,夜已深了,许庭深将房间的窗户和门都开到了底,他关掉了灯躺在床上,钻进来的夜风从他身上轻轻地拂过,他渐渐失去了意识,模模糊糊地觉着前一阵风还吹在他的脖颈上,下一阵便吹进了他的梦里。
许庭深的单身生活·夏夜的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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