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情结

01

刚吃完晚饭，手机响了，一看，老母亲来电。

接听，老母亲亲切的声音传来：“文儿，明天你生日，你知道不？”

我顿了顿，略伤感道：“生日就生日呗，无所谓的。”

老母亲接着又问："我屋里的外孙（儿子的名字）应该记得你的生日吧？"

我撇了一眼一旁玩手机的老徐，大声道：'除了你，老妈，记得女儿的生日，没有人记得！"

老母亲惋惜："不巧，没赶上星期天，不然可以回来，我做点好吃的给你吃。"

顿然，心里不是滋味，告诉老母亲：“儿生母苦，你都八十多岁了，应该我孝敬你才是。”

一旁的老徐立马不好意思说：“明天你生日，我和儿子给你庆祝一下。”

我给了老徐一个不满且不屑的眼神：你丈母娘的电话真是及时雨，不然你会记得我生日？！只有我的老母亲年年清楚地记得我们兄妹的生日。

02

是的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我幼年的时候正是物质贫乏的年代，家里的经济非常拮据，而且米面粮油肉布等等都得凭票证购买。

可是每当家里兄妹六人任何一个孩子生日的那天，妈妈准会变戏法似的一早端上一碗窝着两个荷包蛋的面条，和蔼地说：“快吃吧，今天你过生！”

其他的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那碗鸡蛋面咽着口水，但不觉得委屈，因为每个孩子每年的生日这天都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刻——吃上一碗妈妈亲手做的鸡蛋面。

妈妈缓缓地又接着往下说：“我们老家有句古话——穷一世不穷一生。”我那时候小，兴奋地吃着鸡蛋面，边仰起头问妈妈：“一生不就是一世吗？”妈妈笑着解释：“一世”好长，是世世代代哦，“一生”就是你长大时一年的一个生日。虽然我们家穷，没有鱼没有肉，但你们的生日，那怕就只有一碗鸡蛋面我也要给你们过个生日，不能“穷”着过这个“一生”，要“富”着过！

很快，一碗鸡蛋面在我的一低头一仰头之间愉快地吸嗦光了，狠狠地解了一把馋，那么的爽那么的甜那么的心满意足！

什么儿生母苦，什么一生一世的都随着那碗鸡蛋面统统溜进肚子，无影无踪，只盼着下个生日快快的到来。

于是天天盯着家里五斗柜上的那只小闹钟看，可钟里的那只小鸡只知道永不疲倦地分分秒秒滴滴答答重复琢着头下的米粒，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后来家里条件慢慢好了一些，我们的生日可以吃上炖鸡、烧鸡了。看到家里过年后开始养的小鸡慢慢长大，就知道自己生日也快到了，仿佛美食就在眼前。

于是不隔天地缠着妈妈问：“妈妈，我生日快到了吗？我哪天过生日?”妈妈顿了顿，心里默了一下，然后告诉明确我还有12天。

我就天天数天天盼，12天对我这个还未上学读书学数数的孩子而言很漫长，很难数，也很难记清楚，数着等着我自己也糊涂了忘记了。

但那一碗鸡蛋面，外加一盘红烧仔鸡一定会在妈妈清楚的记忆中准时端上桌来。

那个穷苦岁月，老母亲的一碗鸡蛋面将贫困平淡的日子过出了仪式感，过出了我们兄妹无尽的快乐和幸福，过出了“穷一世不穷一生”的美好祝愿。

同时，也扎下了我的生日情结！

多年以后，我出嫁了，离开娘家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却没人给我过生日了，那怕是一碗鸡蛋面的生日也没有了。

如果说未生儿子之前，我只知道一碗鸡蛋面的生日是儿时嘴馋的惦记，它装着厚重的母爱，装着我童年的温馨记忆。

那么生了儿子之后，我才正真懂得“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切身体会，这一天是母亲一次次拼尽力全力勇闯鬼门关的痛苦日子，又是母亲闯过鬼门关之后迎接一个新生命到来的欢喜日子；我才正真懂得“生儿不知道母苦，生女儿报娘恩”这句话的份量，从此那碗鸡蛋面装着的是儿生母苦的牵挂。

生日对我有多重要，老徐不知道，作为男人的他也不理解，因为他觉得从小吃都吃不饱，还过什么生日，真是矫情。

只有自己知道从此没了鸡蛋面的生日多么委屈，甚至伤心。

03

是的，老徐不知道，因为他不懂。

一天早上，我一言不发地起床，一言不发地洗漱，一言不发地做好一切之后，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

到了单位门口，我跟老徐任何没有语言、目光、表情交流，直接推开车门，冷冷地下车，故意不将车门带上，抬脚便走。后面传来老徐急促的喊声：“耶耶，下车，门也不记得带上啊！”此时的我留着委屈的眼泪，在心里狠狠地歇斯底里地叫上一句：猪脑袋！

昨天我生日，心想经过无数次明争暗斗的生日，这次老徐该不会忘记吧。几天前我就美美地幻想着，早晨醒来耳边传来一句轻柔的话语：“老婆生日快乐！“这句温暖的祝福话语就足矣，要的就是一个心意，一份在乎，鲜花蛋糕纪念品什么的就不去奢望。

生日那天，我莫名其妙地醒得很早，看着枕边人依旧酣睡中，耐着性子自我安慰，等他醒来吧。终于老徐从梦乡中醒来，睁开眼睛，却精神地聊着其它话题，我没有搭理他，独自失落，他却没有半点觉察。

失落中夹杂着些许希望伴随了我一个白天，天真地想着：说不定他突然记起来了。直到挨到晚上上床睡觉时，他还是半点反应没有，倒头便睡，我恨不得一下把他拉起来质问，但我被自己那虚伪的自尊和要强屈服了。

失望的我，接连几天一直在幻想中、在期盼中、在憧憬中煎熬。最终，还是跌落在失望中。

自从嫁给这个猪脑袋后我就没有过过生日，我本不是矫情浪漫的小女人，可谁让自我记事起就有生日情结呢。

这么多年过来，因为生日、结婚纪念日等在我看来也是正常人看来比较重要的日子被他疏忽忘记，我生气过，争吵过，冷战过，而且坚持没有挫败感地树立榜样亲力亲为。

每次老徐都是唯唯诺诺，不好意思地解释：实在前几天我在翻日历，明明记得，怎么到了这一天我就忘记了，好好好，下次一定记得！

等到来年还是忘记时，又是重复：“你怎么过农历生日啊，我记到阳历去了！"

再等到来年忘记了：“哎呀，忙忘记了，是啊，我怎么没让你妈妈提醒我一下啊。”

我这边还没有哭，他那边却大嚎起来，显得比我还要委屈。我白眼直翻，只差一下没有背过气去。

缓过神来，我不依不饶：“为什么在谈恋爱的时候，我每次过生日你不是给我寄明信片，就是买绿丹兰面霜，还有衣服?！原来你是带有明显的目的性?！现在目的达到啦？！”

“你每年过生日我不但做好好吃的，还给你买剃须刀、买钱包、买衣服，买！买！买！你就没有触动?！”

“奇了怪，怎么儿子的生日你每年记得牢牢的?！”

“你没吃过吃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走路?！那谁谁谁怎么对老婆就那么好？！而我连句话都得不到，你以为你是皇帝金口难开，你就是故意的！根本没把我放心上！懂我就这么难?！”

“生活就是为了过日子而过日子吗？不就是图个气氛，图个开心，图个高兴吗？”

噼里啪啦地一阵直抒胸臆之后，看着一言不发，不知所措怂样的老徐，暂时的胜利感让我得到了一些安慰，把那几天的委屈失落统统赢回来。

每次争吵过后，老徐唯一立竿见影改变的就是，在那几天冷战生气的日子表现异常勤快之外，拖地做饭接送儿子，来年该忘记的依然忘记！

对这种阳奉阴违的猪脑袋只得自我安慰：一年365天这么长的数字好难记好难等啊，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数着等着就糊涂了忘记了。

04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终归要过下去的。

随着岁月的慢慢流逝，明白了有些爱没有言语，没有形式，没有情趣，有的只是默默无闻间、举手投足间的那种默契。

虽说我的生日情结一直在，年年在。不过现在淡定了，从容了，释怀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使性子了，太在乎枕边人记不记得我生日。

老徐偶尔记得给我一句祝福的话，听了，并没有太多年轻时候盼望的那份惊喜；偶尔记得，提议全家出去吃一顿饭就出去吃，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如果忘记了就直接告诉老徐今天我生日，他立马就说：“我们庆祝一下。”

今早老徐准备出门上班，凑到我耳边讨好地说：“晚上我和儿子回家吃饭，陪你过生日。”

我淡淡一笑，没有吱声。

中午，老徐给我发来生日祝福及红包，我毫不迟疑愉快地全收下。

晚上下班回家，我懒散地躺在沙发上，门开了，小徐的半个身子进得门来，我的目光突然盯住了他身上的新衣服，心疼道：“你又买衣服了，柜子里的体恤多得放不下，又去瞎花钱！”

小徐站好，恍了恍手里的蛋糕说：“不贵不贵，这件体恤只花了这个蛋糕二分之一的钱。”

我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努力压低嗓门：什么？！这么小一个蛋糕难道要300块？！

小徐风轻云淡地说：“那止啊，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了！”

心被融化的同时，我嘴里却嘀咕着：“以后不要瞎花钱了，买这么贵的蛋糕。”

小徐放下蛋糕，得意地说：“大中午抽空出去买蛋糕，衣服全汗湿了，所以才不得不买了件体恤换上。”

晚上，老徐将切下的第一块蛋糕递给我，细细品尝着香软甜糯的蛋糕，我不禁感叹道：味道好极了，我人生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可我那年年岁岁念念不忘儿女生日的老母亲此时没能品尝到这美味。

瞬间，嘴里的美味留在我那永远的生日情结里思绪万千，那首《万爱千恩》在耳边响起：

你说最近常想起，我的小手和小脚

小手长大后，再没有跟你要过拥抱

年幼的我，在你背上留下多少欢笑

可现在回家才发现，你们悄悄累弯的腰

多少次把我扶起，转身又摔了一跤

抬头的一瞬间总看到，你疼爱的微笑

如今不在你身边，你千万可别摔倒

叫一声爸妈能有人回答，比啥都重要

都说养儿养女为了防老，可你总说自己过的挺好

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却没在你身边尽孝

你们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等我成为你们的骄傲

看着你们黑发变白发，我怕你们再等不了

是不是我们都不长大，你们就不会变老

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

是不是这辈子不放手，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

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听话，不再让你们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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