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从这里入海(九)

作者: 舒雪洁 | 来源:发表于2023-03-02 08:13 被阅读0次

    我的二爷爷从莱阳师范毕业后,毅然投笔从戎,不过,他当的是gmd的兵,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转到即墨警察局当差(chai),具体当什么差,众说纷云,有说当局长的,有说当副局长的,有说当稽查队长的。

    一九四九年青岛解放前夕,二爷爷只带着他的小儿子,在青岛乘军舰逃到了 tw。留下了我的二奶奶和他的两个女儿。

    二爷爷在即墨警察局任职期间,对党国可谓忠心耿耿,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查私盐,稽烟土,抓赌博。执法严明,六亲不认。

    盐作为生活必需品,自古以来就是官府税收的重要项目,贩卖私盐等于从官府嘴里抢食吃,当然属于犯法行为,政府必须严查管制。

    即墨地处沿海,盐场甚多,买卖私盐利润可观,很多人挺而走险。为打击走私,二爷爷上任后,在各个进出即墨的路口设关卡检查,他还经常亲临现场指挥督查。

    我奶奶的娘家是一个叫刘家埠子的大村,这个村在方圆几十里挺有名的。胶东人自古就有重农抑商的观念,无商不奸的理念深入骨髓,所以大多乡下人世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以种地为生,“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乡人的理想生活状态。

    而刘家埠子村里的大多数人却另辟蹊径,不安安分分地种地,搞起了多种经营。现在在我们那一带,要想私下换外汇,有且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刘家埠子村。他们村的人在改革开放之初,就靠收古董捣腾外汇券富了一批人,一直到现在的换各种外汇。那么由此上溯到八十多年前,他们的先人在干什么呢?当然那时没有外汇可换,他们的祖上就推着独轮车到即墨沿海渔村贩鱼回来卖,后来发现贩盐比贩那些臭鱼烂虾要挣钱得多,简直是暴利,于是他们上面装鱼虾,下面藏私盐,干起了走私的买卖。

    在我二爷爷没上任之前,前几任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让他们过关,毕竟都得了好处了嘛。二爷爷上任后却不吃这一套,一是出于对党国的绝对忠诚,二是骨子里的正义感,毕竟刚从正规军队里回来,对地方上的循私舞弊行为深恶痛绝。

    所以,二爷爷上任以后,对这些盐贩子,不管是哪里的都毫不留情,该罚的罚,该关的关。惹得刘家埠子的村人对他恨之入骨。

    有一年,奶奶的娘家亲哥哥被二爷爷扣住了,家里人就找到奶奶,奶奶就让爷爷去找二爷爷求情,没想到弟兄二人在警局先是争吵,到后来竟动手打了起来。

    回来后,奶奶问爷爷事情办好没有?爷爷气哼哼地说,就当我没有这个兄弟,往后有什么事谁都不许去求他。

    从此,弟兄二人,形同陌路,不相往来。

    同室操弋,相煎何急。现在想来,当时爷爷和二爷爷两党两派,各为其主,势不两立也在情理之中。

    二爷爷带着我的堂伯父逃到湾湾后,撇下了我的二奶奶和两个堂姑。

    我的二爷爷在警察局当官时,家里还有佣人,二奶奶整天吃斋念佛,既上不了厅堂又下不了厨房,她又是个小脚女人,弱不禁风,啥活也不会干。用现在的话说她就是个全职太太。二爷爷这一走,撇下了孤苦伶仃的三个女子,这可咋活?

    我那位本家爷爷说,恁二爷爷年轻时的花花事儿老鼻子了(方言,很多),恁二爷爷跑 tw后,恁二奶奶就带着恁两个姑姑也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又说,我估摸着(方言,估计),恁二爷爷这辈子也不敢回来了,甭说旁的,光刘家埠子村的人就饶不了他。

    我的这位本家爷爷估摸错了,时隔四十多年后,我的二爷爷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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