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才把栓子告诉他的消息说给了杨郎中，杨郎中感到非常震惊，就像鬼子已经打进了李家窑一样。他说：“栓子那个结巴舌，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宝才说：“应该是真的，我还亲眼看到了他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刺刀呢！”
“其实，我早就听说日本鬼子打进国门的消息了，觉得我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犯不着担心，如果栓子说的话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听说鬼子进村可恐怖了，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
“可不是么！不过还是跟栓子核实一下情况再说。”
李宝才匆匆忙忙带着杨郎中到栓子放羊的山上。羊群卧倒在一块低洼的草地上，栓子也躺在毡袄上呼呼大睡起来，他们走到跟前时，栓子都没有感觉到。
李宝才把栓子的耳朵揪了一下，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站着两个人，立即从毡袄上爬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李宝才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跟你了解一下那个乞丐的事情。”
栓子说：“那，那有什么，什么了解的？”
杨郎中说：“你能详细说说你见到乞丐时的情况吗？”
栓子诚恳地点了点头，将见到乞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对他们又复述了一遍，尽管从头到尾结结巴巴，但杨郎中还是听明白了。
听完栓子的诉说，杨郎中突然感到心情沉重了起来，对李宝才说：“李家窑必须立即行动起来，要不就很被动。今天晚上等干活的人从地里回来后，挨家挨户地通知到。”
“保长都不管这事，把我们急的。”
杨郎中拉着李宝才就去找李保长，他们火急火燎地来到李保长的家门口。门口拴着的一条毛色纯黑的大狗，使劲地朝他俩狂吠，拽得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过了一会，李保长打开了大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俩，说道：“什么风把你们俩刮过来了？”
杨郎中说：“保长，大事不好，鬼子可能快要打进来了。”
李保长说：“哪里来的鬼子，大惊小怪的。”
“是真的，我们刚才从哑巴栓子那里证实过。”
杨郎中就把从哑巴栓子那里得到的消息一字不差地给李保长说了一遍，但在他预料之外的是，李保长竟然不肖一顾，觉得他小题大做了，把一个放羊哑巴的话都要当真。
李宝才赶紧说：“保长，我是亲眼见到了栓子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刺刀，还有血槽呢！那个乞丐翻过牛心山走了……”
听李宝才这么一说，李保长原本轻松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说道：“是真的吗？”
李宝才说：“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甘愿接受保长的惩罚。”
李保长两手交叉，紧紧地抱在胸前，低着头来回地在门前走动，看起来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对策。他停下脚步，对杨郎中说：“郎中，你是为民除病的，既然鬼子真的要进村，那也要做好为民除害的准备啊！其实，我也听说了日本鬼子的消息，只不过觉得我们这个小山村，离战场还很遥远，鬼子找都找不见。现在看来，形势并没有那么乐观，那个乞丐把我们暴露了。”
杨郎中说：“要不派人到牛心山后的乌兰村侦查一下，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李保长沉思了一会，说：“侦查一下也好，我看鬼子打进咱李家窑是迟早的事，要不让李宝才去乌兰村侦查一下吧！”
杨郎中看了看李宝才，他知道师父是想知道他的想法。李宝才说：“既然保长都说了，那我就服从命令，也是为了咱李家窑的事情么。”
说走就走，李宝才连家都没有回，顺着牛心山的沟里钻了进去。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山沟里传来一阵阵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他走在被山洪冲出的砂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山顶走。
快到山顶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团若隐若现的火焰，他喊了一声：“有人吗？”没有人回应，又喊了一声，空旷的山沟里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李宝才快步走到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前，发现一个人躺在火堆旁，早已没有了气息，一杆没有刺刀的步枪放在头顶，他使劲摇了摇那个人，依然没有动静，手里还握着一口馒头没有吃完。
李宝才拿起步枪，仔细地端详着，不由自主地将步枪和栓子换来的那把刺刀联系起来，此人应该就是栓子说的那个乞丐。他好奇地扣了一下扳机，一发子弹打在了对面的悬崖上，擦出了一串耀眼的火花，这让从来没有拿过抢的他，感到一阵激动。他心里想，如果鬼子进村了，他就拿这把枪把鬼子赶尽杀绝。
李宝才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撤回去还是到乌兰村看看情况？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躺在地上的乞丐猛然抽搐了几下，吓得他一身冷汗，还以为见鬼了呢。他蹲下来，按住乞丐的脉搏，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跳动。
也许由于自己是郎中的身份，他决定暂时不去乌兰村侦查情况，而是尽快将眼前的这个人背回家里去抢救。
一轮明月悬挂在空中，照得山沟里跟白昼一样，李宝才背着乞丐，艰难地行走在砂石路上，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满身的汗水湿透了衣衫，走路连腿都开始打颤，他多么希望有个人来接应他。然而，在寂静的山沟里，除了他那沉重的脚步声外，空气就像窒息一样的恐怖。
他实在背不动了，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只好将乞丐放下来，歇息了一会，自己一路小跑回到了村子里。到了家门口，他没有直接进屋去，而是悄悄地从牛圈里把牛牵出来，又向山沟里走去。
月夜下，一个人和一头牛穿行在村子里，沙沙沙的脚步声引来了看家狗的吠叫，李宝才顾不了这些，只想尽快进入山沟，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驮回来。
走出村子，他牵着牛转向西边，进了山沟里，牛突然停下了脚步，任凭他怎样吼叫，一向温顺听话的牛都纹丝不动，他用手中的缰绳使劲地抽打着牛的脊背，但牛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宝才觉得有些蹊跷，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就在他再一次对着牛吼叫时，一条碗口粗细的蛇从他的眼前飞快地窜过，牛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吼叫，李宝才才明白了牛不往前走的原因。
一场虚惊过后，牛终于走路了。李宝才牵着牛，继续顺着山沟往前走，到了那个避风的地方，对着乞丐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李宝才将乞丐抱起来，让他骑在牛背上，但那个乞丐软的像根面条一样，怎么扶都扶不起来，李宝才只好自己也骑在牛背上，把乞丐搂在怀里。牛驮着两个人吃力地在山沟里行走，李宝才的心里很是难受，但的确没有办法。
到了家里，月亮已经偏西，院子里的狗在吠叫，李宝才咳嗽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王梅儿被狗叫的声音吵醒了，靠在窗户旁听外边的动静。
大门打开了，她知道是李宝才回来了，隔着窗户喊了一声：“宝才，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妈，天还早，你再睡睡吧。”
王梅儿透过窗户纸，隐约看到李宝才身上背着个什么东西，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地。她穿上衣服，推开门想看个究竟。
当她看到李宝才身上背着个人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妈幺！”，问道：“宝才，这是怎么回事？”
李宝才向母亲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将乞丐背进了自己的窑洞。王梅儿跟着进了窑洞，点着了放在窗台上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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