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死后的一个星期,全世界同时发生了数百起海难事件。大到军舰海岛,小到游艇渔船,几乎占据百分之五十的出海者都遇难了。一些遇难现场甚至都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全是光秃秃的人骨和残缺的内脏。更加骇人的是,有些尸体居然被烤成了熟肉,这诡异的现象足以让全人类为之震撼,许多人甚至不敢想象将人类烤成熟肉的意义所在。而至今为止,所有海难事件都属于毫无头绪的悬案。
一时间世界人心惶惶,极少人敢出海,只剩一些配备武器的军舰在海上巡逻。一些迷信的中国人说,这是海龙王显灵了,因为世界太久不给它提供进贡祭品,它怒了。而一些欧美媒体则猜测,这如果不是某个国家暗地里进行的惨无人道的生化武器试验,那就是恐怖主义者在作祟。
第二个星期怪物们现身,真相大白于世。
昏暗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块面包,她二话不说抢过来就要咬下去,却被一只手按住。她使劲想摆脱,无奈饿了太久已没有力气。
“对不起,请给小孩吃吧。”身着帽衫的女人开口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怀里同样饿得没有力气的儿子,“快点起来,有东西吃了。”说着把面包送到儿子嘴边。
儿子咬了一口,久违的味道,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帽子下韩雨微笑的脸。
告别那对母子,韩雨开始寻找安全的场所过夜,因为夜幕将临了。
现如今的世界,已经完全不能称作和谐社会了。虽不知内陆地区怎么样,起码沿海城市已经完全沦陷了。韩雨没有到达重庆,她在经过广州时就因社会动荡被迫下车了。前一段时间的海难事件肇事者,带着大大小小的海啸席卷而来,五大洲的沿海地区同时受灾。灾害过后,各国政府还未来得及展开救援,怪物们就已经上岸,侵占了沿海地区。
“白皮怪”——人们给那些从海底涌上来的怪物起了这么个名字,因为它们的皮肤就像尸体一样惨白。但它们的特征可不止如此,所有的白皮怪身高都在两米以上,且力大无穷,身体像钢一样结实,普通的枪弹甚至无法造成伤害。
军队和警察,乃至一切有胆量有责任感的人都前往前线抵御白皮怪,但白皮怪智力极高,而且时常弄起一些小型海啸,人们带去的那些枪炮坦克等武器不仅没有发挥作用,还被白皮怪收缴使用了。短短几天内,所有人都死了,不是阵亡,就是被吃掉。是的,白皮怪吃人,它们像人类吃牲畜一样,将人分解成各个部位,有些部位用蒸的,有些用烤,有些则是煮汤喝。
除此以外,有幸存活下来的人,在如此动荡的社会环境下,纷纷暴露出原本的人性,抢劫、强奸、杀人等暴力犯罪层出不穷,各国政府内忧外患,心力交瘁。
这是人类史上最可怕的一次劫难,好人都捐躯了,活下来的,简直就是一群罪犯。
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废墟,韩雨收拾了一下,腾出一个角落来坐下。这里原本应该是个地铁站,但在白皮怪的轰炸下,已经面目全非无法使用了,唯一可证明其身份的是碎石堆里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广州地铁同和站C入口”。
坐没一会儿,韩雨就找来几块板子和废石堆在自己身上,以求最大程度地隐蔽自己不被发现。尽管不知现在几点,不过韩雨准备睡觉了。
希望今晚不要再下雨了。韩雨看了看夜空,拉下帽沿遮住自己的脸。
梦里面,奶奶像从前一样坐在小木椅上一边做手工一边叨念着韩雨的学习成绩。韩雨则家常便饭地应道,“我都说了我不是读书的料,你干嘛非得要我读书,不读书也可以活得很好的大有人在好吗?”
“那按你这么说,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在读书啊?”
韩雨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好吧好吧,我下次会努力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
“您就再信我最后一次吧,我保证,咱们就先吃饭吧,别等下都凉了……”
天刚亮,韩雨就笑着醒过来了,真是个令人开心的梦。
启程上路,今天的目标也不变,她需要找到食物。昨天已经把最后一块面包给了那对母子,如果今天还是没有找到食物,她就要饿肚子了。
“我操,怎么才这么点东西?你该不会见我们来就藏起来了吧?”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骂道,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没有,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周阔低头跪着,地上放着一个钱包和一些食物。
“你妈的。”中年男人用力拍周阔的头,突然,周阔抬起脸看着他。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年轻人开口道,“告诉你,现在的广州,由老子说了算!”说着看了看四周,一片废墟,没有一个人影。
“我没有想动手,对不起,请放过我吧,我钱包里那张卡还有些钱,密码是594780。”
“钱?“年轻人和中年男人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钱有个屁用!你告诉我在现在这种环境下钱能干什么?擦屁股啊?哈哈哈哈,他妈哪里来的傻逼这么蠢,哈哈哈……”
笑了许久,见周阔依旧没什么反应,年轻人让他把鞋子脱下来,然后和中年男人又打了他一顿,才放他离去。
比韩雨晚一点,周阔是直接坐大巴到东莞的,再准备转火车到重庆。不料刚到东莞,白皮怪就带着海啸登陆了香港深圳珠海等地,东莞虽还未直接受灾,可所有人都吓破了胆,纷纷收拾行装赶往内陆地区。顿时,各大客运站都挤满了人,几乎每一辆车都严重超载,火车站也混乱不堪,短短两天时间,死于踩踏事件的人数成百上千。而第三天开始,白皮怪进入东莞,每天死伤的人类数以万计。
作为少数幸存者之一的周阔,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驻留在原地依靠越来越少的食物等死,或是等着哪天被白皮怪抓去吃掉。他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从东莞走到了广州,为此他的脚底早已磨出水泡。
他不能停下来,哪怕是像此刻连鞋子都没了也不能。因为有非找到不可的人,他知道韩雨坐的那班火车肯定也出事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韩雨在广州下了车。如果广州找不到,他就要去韶关,韶关再找不到,就去郴州,反正他已经把汕头到重庆北那班火车所途径的城市都记住了。
日光像前几天的雨水一样洒落在这整个废弃都市上,可惜再璀璨的光也照不出它昔日的光景,曾经的花城广州如今已面目全非。一千三百万的人口转眼间只剩几万人还在痛苦挣扎,其余的不是逃往内陆,就是进了白皮怪的胃里,或者横尸街头。
从早上到下午,韩雨一无所获。这是第四家商铺了,店主早已不知所踪,店里的东西也被扒个精光,不过在翻腾了半小时以后,她还是找到了半截开封了的饼干。她就地坐下吃了起来,很明显已经开封了很久,而且淋过雨水,又潮又软。吃了一半,剩下的收起来放进背包,她走出商铺继续赶路。
即便到了下午,头顶的太阳还是很毒,韩雨热得浑身是汗,帽沿下的脸更是汗流不止。那既然这么热,为何还穿得这么严实,裹着厚厚的帽衫呢。因为……
“啊!不要杀我,救命啊!救命……”
尖锐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韩雨没怎么想,条件反射地追过去。这段时间以来,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场面,所以很多情况已经能够淡定处理。可以救的,她会竭尽所能地去救,救不了的,她也希望多少能做点什么。毕竟,每一个受害者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啊。
在一栋破旧的厂房里,她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跟钢筋。来晚了吗?韩雨垂下脑袋,眼角泛着泪光。又一个年轻人失去生命,如果没有这场灾难,他以后的人生肯定还有很长,也许会有一番不错的事业,一个和睦的家庭,以及两个听话的孩子。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刚才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就在厂房后面。韩雨当即收起情绪,小心地向那边靠近。
“我靠!你他妈能有什么是我想要的?”大胡子男人一脚踹在眼镜男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镜男被踹倒在地,爬起来继续跪着求饶,也不管眼镜的一边镜片已经碎了。就在十分钟前,他的同伴被眼前这三个男人杀了,他怕得要命,已经连逃跑都不敢了。
“什么都没有还这么贪生怕死,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继续活着?”大胡子又道,跟着掏出一把西瓜刀,“反正你也是要死的,在死之前,就让我看看人的心脏是怎么跳的吧。”
“不要,别这样大哥,大哥!”眼镜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大胡子的同伙马上一左一右按住他,大胡子更是一刀扎在他大腿上,致使他丧失行动能力。
“哈哈哈哈,我可是一直都想当医生来着,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哈哈哈,谁说白皮怪带来了灾难和恐惧的?”大胡子看着眼前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眼镜男,表情扭曲得像只年迈的树精,大声道,“白皮怪带来的,明明是自由啊!”
“啊!”正要动手,旁边的破厂房突然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大胡子他们闻声看过去,突然有个不明物体打破窗户飞到他们身前,刚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那是眼镜男同伴的一只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切下来的。
“救!救命啊!”惊魂未定之际,又有一个人从窗户那边爬过来,那人浑身是血,身着帽衫看不到脸,尖锐的呼救声像是垂死前最后的挣扎,听得大胡子几人头皮发麻。
“白皮怪!白皮怪来了!救我!我求求你们快救我啊!”
直到这句话出来,大胡子三人吓得赶紧丢掉眼镜男,朝着旁边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马路落荒而逃。而被丢掉的眼镜男完全没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感,也是拼了命地逃,可他右腿刚被扎了一刀,根本站不起来,只好使劲地爬,无济于事地爬。
突然,他在前方的地上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旁边是金色的阳光。心脏下意识抽了一下,他不敢回头看,他怕看到那张惨白的怪脸。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但为了救你,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入夜,月亮圆得出奇,小小的云雾飘在她旁边,看上去就像一块裹着雀氏纸尿裤的屁股。好久没看到这么圆这么亮的屁股——月亮了。
两人走在空旷的道路中央,目的地是曾经的白云国际机场。打从被韩雨救下来以后,眼镜男就像得了“不说话就会萎”的病一样说个不停。先是一直重复自己并不是怕大胡子也没有在对他磕头求饶,之所有没有反抗是不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恶人。接着开始夸赞韩雨的脑子好使,竟然能假装白皮怪出现以此吓跑大胡子,同时表示原谅韩雨擅自砍断同伴手臂的事。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白皮怪的,人都有一死,世间万物都会有完蛋的时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当时看到他们几个跑了,就情不自禁跟着动了起来。”眼镜男没完没了道,还扶了扶破碎不堪的眼镜。恐怕他在广州沦陷前也极少跟女孩子接触过,不然不至于这么亢奋。
“恩,你还是少说点话吧,虽然血是止住了,但伤口那么大,应该多休息一会比较好。”韩雨扶着眼镜男,低头走着,始终没有掀掉帽子。
“我没事!”眼镜男自信满满,尽管如果没有韩雨扶着他根本就走不了路。“你救了我,等到了我的地方,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谢谢。”
“不用客气!”
不经不觉,等韩雨抬起头时,已经看到机场的候机大楼了。虽然大楼的玻璃墙几乎都碎成满地玻璃渣,很多地方也有被轰炸过的痕迹。可比起家乡的机场看来,还是恢宏大气得多。韩雨看着月光直直地落在大楼身上,想象着她曾经年旅客吞吐量5500万次的繁荣景象。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啊,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韩雨又低垂着脸。
“很厉害吧白云机场,可惜啊,你再也看不到它真正的样子了……走吧,到里面的停机坪去。”
由于没有灯光,停机坪看上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无限空间一般。而这般无限大的停机坪上却只剩寥寥几架破损的客机,看着比起市中心的残垣断壁还要荒落。
“娘的,在哪里啊……”眼镜男四处张望,突然叫喊起来,“喂!”
“别喊。”韩雨制止他道,“你这么做会把白皮怪和其他人招来的。”
“不怕,这是我的地盘,我在找我的同伴。”说着,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簇火光,眼镜男激动地说,“在那,快走。”
韩雨扶着眼镜男走近火光,这才发现原来是几个男人在用木柴生火,旁边有一只血肉模糊的动物,像是一只被扒了皮的狗。韩雨将帽沿压得更低,尽量把脸遮起来。
“你干什么去了?他是谁?”其中一人看见他们,口气恶劣地问。
“我和阿东在找食物的时候被人偷袭了,阿东被人弄死了,我也差点挂掉,是她救了我,所以我想让她加入我们,她很聪明的。”眼镜男解释说。
“妈的,就是说你又没找到吃的了?”那人瞪大眼珠子,看看眼镜男又看看韩雨。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带东西回来的。”
“每次你都这么说。”“就是,你究竟有哪点能力是有用的,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整天就知道玩dota打飞机。”“我要是你,就跟阿东一起死掉算了,反正活着也是拖累别人。”坐在火堆旁的几个男人轮番数落眼镜男。
而听了这些话,眼镜男也只是沉默不语,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说了。
“你来这里想干什么?”眼镜男的同伴问到,“我们不可能分食物给你的,更别提加入我们这种鬼话,别以为你救了他我们就会答谢你,他死了我们反而会高兴点,你滚吧!”
“……”听到这话,韩雨转过身就要走。
“站住!你他妈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说话?”男人又起疑道。
“……”她依旧沉默。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说的话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
“我只是……把他送回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而已。”韩雨答到。
而这一句话,让问话的男人和火堆旁那几人都震惊了,都相互对视起来——这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站住!”突然,韩雨疯跑起来,问话的男人猛地追上,其他几人也按捺不住站起来,其中一人对眼镜男意味深长地笑道:“干得不错!”随即他们神情亢奋地追上去,留下一脸茫然的眼镜男。
黑暗的停机坪上,韩雨身着帽衫飞速狂奔,俨然一头黑豹,却仍不敌追逐在后面的几个男人,眼前就要被追上……
同一轮月亮下面,周阔正对着眼前一具尸体翻来翻去,试图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但其实这是一具裸露的女尸,有没有东西一览无遗,最后,他在溃烂的耳垂上取下一对金耳坠。在这种环境,金子和纸钞一样毫无作用,可他觉得要是能进入内陆的话,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将耳坠收进兜里,他在尸体旁就地坐着。位置正好是十字路口中间,不过不必担心会有车撞来。他抬起脚底看了看,几乎满是血泡,看来要快点找到一双鞋子或者多少能替代鞋子的东西。紧接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尸,体型稍胖,相貌一般,身体有多处溃烂的伤口,想来是生前受过虐待。当然遇害原因可想而已,毕竟这是一个年轻女人。
盯着尸体许久,他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来,然后继续走路。他不再理会脚底的血泡,一路上走过来的各种尸体让他愈发不安,可直到刚刚看到这一具女尸,他才真的急了。他无法想象在下一具尸体上看见某张脸时他是否会疯掉。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出现了。
就在附近,他慌乱地环顾四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着。“啊!”又是一声痛苦的哀号,他即刻顺着声源的方向一路狂跑,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黑色的柏油路上留下一个个血红的脚印。
“唔……”终于在另一个路口,他看见了,而后拼命抑制自己不喊出来。
释迦牟尼啊,这是阴曹地府吗? 前方的柏油路上,是数百具堆积成山的尸体啊,几只白皮怪正对着最后一个活人撕扯,其中一只扯掉她的下身,然后将左右腿撕开,随意丢到尸堆上去。只剩上身的年轻女人没有立即毙命,她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肠子和内脏,撕心裂肺地叫个不停,就像垂死的牲畜一般。
“唔……哇啊!”他再也无法控制地叫喊出来,响彻着整个十字路口。
“哈哈哈哈……”停机坪上充斥着男人们肆无忌惮的笑声。
韩雨被压在地上,纵然挣扎不断,却改变不了什么。两个男人分别抓住了她的手和脚,那个刚才问话的男人已经拔开她的帽衫外套,开始撕扯她的T恤和内衣。
“喂别这样,你们别这样?”眼镜男瘸着腿想过来阻止,另一个在旁观望的男人挡住了他。
“我们怎么样了?”那人说。
“不是,她救了我的命,而且——”眼镜男看着昔日的几个宿友,迟疑了几秒,“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这么做不好吧?”
“不好?”那人皱起眉头,“你还没明白,现在的世界今非昔比了。这两个星期以来像这样‘不好’的事情你还见得少吗?当那帮没读过书的混蛋在到处作恶犯罪的时候,你见过他们受到惩罚吗?没有吧,没有人会惩罚他们,没有人会惩罚罪恶。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能做的事我们就不能做了。”
“可是……”
“别搞那么多‘可是’,你看看她,多滑啊。”那人按着眼镜男的头看向地上的韩雨,上身已经一丝不挂了,“况且我们又不是要杀了她,你刚才不是说让她加入我们吗,我们同意了,作为同伴,我们肯定也会分食物给她的。”
“不……”
“别他妈那么多废话了。”那人不耐烦了,“难道你打了那么多年飞机还没打够?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句话,你到底是想不想干,想,还是不想?”
无论嘴上怎么装,眼镜男的下身还是有了生理反应,“想。”
“砰!”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惊呆了,压住韩雨的三个男人同时转过身来,发现眼镜男赫然倒在地上,头顶多了一个桌球大的窟窿。
“跑!快跑!”几秒前还在跟眼镜男对话的男人惊慌失措道,和其他三人一起朝候机楼的方向跑去,撇下韩雨不管。
此时韩雨脑子空无一物,她无声地坐起来,一件件地穿起被扯坏的衣物。中途貌似有个人影经过,朝几个男人追去。不知是什么人,这都与她无关,她晃晃悠悠地走着路,视线恍惚,持续的逃跑和挣扎使她精疲力竭,她现在就想找个她认为安全的地方睡一觉。
“砰!砰!砰!”不远处又响起三声枪响。
韩雨回头看了看,还是决定不管,继续前行。
没走多久,忽然有个身着帽衫的人拽着一个男人来到她跟前。就是刚才撕扯她衣服的男人,现在正一条腿流着血跪在跟前,涕泪交加地向她求饶。她看着男人的瞳孔不禁放大,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刚才是这东西碰你的是吗?”穿帽衫的人说话了,是个女人。
“看着他,别眨眼咯!”女人一手按住他脖子,一手拿枪顶在天灵盖上。
“砰!”子弹伴随枪声穿过了头骨。
“他死了。”女人坚定地告诉她。
之后她们回到一开始的火堆烤火,两人都身着帽衫,可火光却照亮了大半张脸,韩雨一言不发坐着,那女人则烤起了男人们的狗肉。不觉间,空气中弥漫着狗肉的香气,韩雨不知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如果太难受的话,最好哭出来,一直憋着对身体不好。”女人打破沉默,而且令人吃惊地放下帽子,露出更加令人吃惊的模样。
那头黑发宛如墨水般流过锁骨,那眼睛就像水中月般动人,那鼻尖干净利落,那唇角收得柔媚,皮肤光滑白皙如蜡,整张脸唯一的瑕疵却是眼角那颗撩人沉浸的泪痣。
好漂亮的女人,韩雨愣愣地看着她,甚至刹那间忘记了刚才的遭难。
“喂,你没问题吧?”女人见她发愣,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顺手放下她的帽子,观察她的面色。
“不……我……其实我现在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我遇到了你,谢谢,谢谢你救我。”
对于韩雨的道谢,女人却不以为意:“哎呀,衣服都被扯坏了啊,没事,等下去那帮混蛋身上扒件下来就可以了。”
“恩……请问,他们都死了吗?”
“啊,基本都死了。”
韩雨看了看远处的尸体,声音沉重道,“也许我不该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样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强奸未遂这种行为,本来就应该判死刑的,你不用为他们浪费感情。”女人打断韩雨的话,继而训斥道,“倒是你自己,我是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你怎么能跟着一个男人走呢,脑子简直有病。”
“我……”
“总之你记住了,像现在这种世界里,男人就该见一个杀一个,因为所有的男人都是强奸犯。”
看着女人神色庄重地说出这句话,韩雨却想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于是反驳道,“但是我又没有你这么漂亮,不会有那么多男人想害我的。”
“恩。”听到这话,女人先是微微扬起嘴角,随即变成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真的吗?哈哈哈哈,好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笑了许久女人才消停,然后分了一块烤熟的狗肉给韩雨,两人一起吃着。
“以前也经常有人对你说这样的话吗?”
“啊,是我男朋友,他经常对我说,你要是长得没这么漂亮,我或许会心安理得一点。不过自从白皮怪来了以后,就再也没听过。”
“……对不起。”
“没事,不用在意这种鸡毛蒜皮。”说着,女人掏出两把手枪来,“我男朋友是广州军区的,上前线死了,临走的时候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不过却给了我这个东西。”
脑子里回味这段话的涵义,韩雨直直看着对面的漂亮女人,“我想你男朋友最后一定是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的。”
“啊,我就是这么觉得。”说着,女人突然扔给韩雨一把枪,就是刚才用过那把,“我叫甄阳,甄嬛的甄,太阳的阳,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太阳。”
两周以来,这是韩雨见过最真实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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