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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宗元好问:纵横诗笔见高情

一代文宗元好问:纵横诗笔见高情

作者: 都人士 | 来源:发表于2018-02-05 16:57 被阅读140次

    1205年,一位青年诗人在去太原应试的途中,听一位捕雁者说,天空中一对比翼双飞的大雁,其中一只被捕杀后,另一只大雁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殉情而死。年轻的诗人被这种生死至情所震撼,便买下这一对大雁,把它们合葬在汾水旁,建了一个小小的坟墓,叫“雁丘”,并写了《雁丘》词,后来又加以修改,于是成了那首著名的《摸鱼儿• 雁丘词》。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动人心魄的发问,至今令多少人难忘。这优美的诗句,就出自这首词,写这首词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青年诗人——金末元初时的大诗人元好问。不过与“风流才子多春思”不同,写下如此动人诗句的元好问,却没有一件缠绵悱恻的风流韵事传世。他一生恋爱的对象是诗词。虽然生在金末元初的乱世,他却深怀强烈的使命感,为后世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成为诗文萃于一身的“一代文宗”。

    一、少时有诗名

    4岁时,元好问开始读书,7岁时就能写诗了。太原名家王汤臣见过他之后,惊呼为神童。14岁时,元好问拜陵川大儒郝天挺为师。拜师第二年,他曾在陵川西溪参加一个宴会,即席作五言诗,引起轰动。他的哥哥元好古对弟弟在五言诗方面的造诣佩服得五体投地,曾写诗道:“莺藏深树只闻声,不著诗家画不成。惭愧阿兄无好语,五言城下把降旌。”20岁时,元好问写下了《箕山》一诗:

    幽林转阴崖,鸟道人迹绝。
    许君栖隐处,唯有太古雪。
    人间黄屋贵,物外祗自洁。
    尚厌一瓢喧,重负宁所屑。
    降衷均义禀,汨利忘智决。
    得陇又望蜀,有齐安用薛。
    干戈几蛮触,宇宙日流血。
    鲁连蹈东海,夷叔采薇蕨。
    至今阳城山,衡华两丘垤。
    古人不可作,百念肺肝热。
    浩歌北风前,悠悠送孤月。

    当时的文坛盟主、时任礼部尚书的赵秉文看后极为欣赏,夸赞说“少陵(杜甫,字少陵)以来无此作”,于是,元好问名震一时,被称为“元才子”。

    二、雄浑悲壮的“纪乱诗”

    无论从思想价值还是从艺术成就来说,元好问的诗都以那些写于金亡前后的“纪乱诗”为上乘。“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在国破家亡、身为敌囚这些重大变化的刺激下,诗人以他那高视一世的艺术禀赋,写出了一系列雄浑悲壮的纪乱诗。

    比如在蒙古军围攻汴京城时写的《壬辰十二月车驾东狩后即事五首》之二:“惨淡龙蛇日斗争,干戈直欲尽生灵。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腥。精卫有冤填瀚海,包胥无泪哭秦庭。并州豪杰知谁在,莫拟分军下井陉。”对于战争所带来的巨大灾难和国家的危机形势,诗人深为悲怆沉痛,但字里行间仍充溢着一股慷慨壮烈之气。这类作品在元好问的诗中相当常见,如“紫气已沉牛斗夜,白云空望帝乡秋”,“北风烈烈悲笳发,渭水潇潇战骨寒”等,都是以雄劲的笔力抒发深哀巨痛。情感悲凉而骨力苍劲,是元好问的独特诗风。

    元好问的“纪乱诗”具有深刻的历史洞察力,把现实的悲怆情怀与对历史的批判意识融合在一起,从而增加了诗的思想深度。比如《癸巳四月二十九日出京》:“塞外初捐宴赐金,当时南牧已骎骎。只知灞上真儿戏,谁谓神州遂陆沉。华表鹤来应有语,铜盘人去亦何心。兴亡谁识天公意,留着青城阅古今。”金哀宗天兴二年(公元1233年),旧历癸巳年,汴京守将崔立以城降于蒙古,在离汴京南五里处的青城订立城下之盟。四月二十九日,青城中的金遗臣都被赶出京城,被拘管在聊城。此诗正是诗人被蒙古军队押解出京时所作。

    在诗歌创作上,元好问以“纪乱诗”奠定了他在古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对此,他曾非常自信地说:“诗狂他日笑遗山,饭颗不妨嘲杜甫。”

    三、自然天成的诗学主张

    元好问不仅是一位杰出的诗人,还是一位文学理论批评家。元好问论诗主张天然真淳,反对堆砌雕琢,重视独创精神,宣扬恢复建安以来诗歌的优良传统。

    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是继杜甫之后中国古代在诗歌理论方面的杰作。他评论了自汉魏至宋代的许多著名诗人和流派,表明了他的文学观点,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论诗绝句自身也是优美的诗歌作品,堪称历代论诗中最具有艺术性的作品之一。

    下面简要摘出几首代表性的诗作欣赏一下:

    1.《论诗三十首》第一首

    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

    谁是诗中疏凿手?暂教泾渭各清浑。

    (注:汉谣,指汉乐府民歌。魏什,指建安诗歌。什,《诗经》的雅、颂,以十篇为一卷,称为“什”,后来便以“什”指诗篇。泾渭各清浑,泾水、渭水一清一浊,合流时清浊分明,泾渭各清浑即指泾渭分明。)这是元好问《论诗三十首》的第一首,表明了他写这组论诗诗的动机、目的和标准。元好问以《诗经》的风雅传统为“正体”,认为汉乐府和建安文学是这一传统的继续,他针对宋金诗坛上的一些弊病和“伪体”盛行、汉魏诗歌传统的淆乱,以“诗中疏凿手”为己任,要在纵览诗歌创作的历史中正本清源,区别正伪,使之泾渭分明,从而廓清诗歌发展的正确方向。

    2.《论诗三十首》第二首

    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

    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

    这首诗反映了元好问推崇建安诗人刘琨的具有雄浑刚健风骨之美的诗歌。他首推曹植和建安七子之一的刘桢为诗中“两雄”,以“坐啸虎生风”形象地比喻他们的诗歌风格雄壮似虎。曹、刘是建安风骨的杰出代表,钟嵘评曹植的诗“其源出于国风,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评刘桢“其源出于古诗。仗气爱奇,动多振艳,真骨凌霜,高风跨俗”。 标举曹刘,实际上是标举了他们所代表的内容充实、慷慨刚健、风清骨俊的建安文学的优良传统。

    西晋诗人刘琨,被认为“雅壮而多风”(《文心雕龙•才略》),有“清拔之气”(《诗品》)。元好问推出刘琨,正是从其可比建安诸子的慷慨悲壮,梗概多气的艺术风格着眼的。

    3.《论诗三十首》第八首

    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

    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

    这首诗提到了初唐诗人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初唐诗坛基本是南朝形式主义文学的延续,宫体诗充斥诗坛,文风绮靡纤弱。沈佺期、宋之问总结了六朝以来声律方面的创作经验,确立了律诗的形式,驰名一时,对唐代近体诗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元好问肯定了他们的贡献和影响,但也批评了他们在诗歌创作上仍然没有摆脱齐梁诗风。

    元好问觉得开唐诗一代新风的诗人是陈子昂。陈子昂复归风雅兴寄,高倡汉魏风骨,上接建安传统,以其诗歌理论和创作实践,终于廓清了初唐半个时纪齐梁余风的影响,迎来了以“风骨”、“气象”著称的盛唐诗歌创作高潮。他的“兴寄”、“风骨”理论成为后人反对形式主义柔靡诗风的理论武器。

    4.《论诗三十首》第三十首

    撼树蜉蝣自觉狂,书生技痒爱论量。

    老来留得诗千首,却被何人校短长?

    这首诗是《论诗三十首》的最后一首,也是结束语。元好问自谦自己像蚍蜉撼树一样不自量力,只是书生一时技痒爱议论罢了。一代文宗的虚怀若谷可见一斑。诗学评论向来风险很大,因为要承担后世对自己的评价,但是,元好问没有让人们失望,他的文学评论堪与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戏为六绝句》媲美。《论诗三十首》表面上看是对历代诗人诗作的评论,实际上寄托着诗人的诸多情感。

    四、墓碑只刻了七个字

    元好问绝不是忠于一家一姓的古板儒生,他最关心的是“国可亡,而史不可灭”,他感慨道:“但恨后十年,时事无人知。”为此,在金朝覆亡、元朝建立这种不可阻挡的大势下,他决定为后世留存一部金朝的历史。然而,在活着都是未知数的动乱之际,这是何其艰难!年已半百的元好问凭着自己坚定的毅力,搜集材料,认真记录,在付出了20年的不懈努力之后,元好问终于完成了《中州集》《壬辰杂编》等数部鸿篇巨著。《中州集》是一部金代诗歌总集,收录了诗词2116首,意在“以诗存史”,开创了我国历史上断代诗史的新体例。后来元朝丞相脱脱主持修撰《金史》,元好问的这些著作成为主要的资料来源。《金史》被公认为二十四史中比较精良的,元好问功不可没。

    虽然在史学上贡献巨大,但元好问最引以为豪的,还是他的诗词造诣,在临终之时,他嘱咐自己的后人在墓碑上只刻七个字:诗人元好问之墓。

    诗,诠释着一代文宗的个人生活的思想模式、生活态度,是诗人对时代和自我的微妙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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