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你的名字,解释了我的一生。
关楚然在歌里这样唱道。
“妈的,我的一生怎么就被你解释了。”
关楚然喝着酒,说他的青春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可他还是这样不痛不痒地活到了三十岁,没有什么感觉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倒也安分。
除了有的时候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心里会有一阵翻涌,不过过一阵子就好了。
这种间歇性的难过,他觉得习惯就好。
八年前,关楚然刚刚上大学。这所学校漂亮的女生很多。
寻一个志同道合的佳人做伴侣,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关楚然长得高高瘦瘦,喜欢弹吉他,没事的时候总会跑到音乐系的乐器室,拿起一把便开始弹唱。
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声乐系的器材室不允许外系学生进入。他很会挑时间,音乐系的学生在周六下午没有课,他每周的这个时间偷偷跑来练吉他,到了晚上闭楼的时候才离开。
他喜欢乐器室的气氛,那里才是真正练音乐的热土。
可是他的行踪却被一个叫顾小北的女生撞见了。
顾小北是同级声乐系的学生,那天下午她去器材室拿丢在那里的东西,推门进去的时候关楚然正闭着眼睛坐在桌子上弹着吉他唱着歌。
“你不是音乐系的学生吧?你在这里做什么?”顾小北有点尴尬,红着脸问他。
关楚然有点慌张,这种事被发现后可是要记处分的。
“我是学外语的,我只是来练练吉他,同学你通融通融,别说出去啊,我这就走。”
“慢着,我没想告你状呀!”顾小北觉得面前这个高高的男生有点滑稽,像个闹笑话的小丑。
“我觉得你弹得还蛮好的,你再给我来几首吧。”顾小北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关楚然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在椅子上,抱起吉他,姿势很端正。
他的脸很热,他想,当时一定脸红透了。
弹着弹着,他听到一阵悦耳的歌声。
眼前这女生,站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地给他伴唱起来。
她个子不高,留着及肩的短发,戴着大大的圆框眼镜,皮肤很白,像个洋娃娃一样。
可这洋娃娃的歌声,带给他的气势远远超过她的外表那样。
曲罢,他抬头,看到她在对他笑。
“声乐二班,顾小北,合作愉快呀。”
“呃,法语一班,关楚然。”
后来在每周六下午的乐器室,又多了一个顾小北的身影。
关楚然喜欢顾小北,可他一直没敢跟她说。
也许每周六一起唱歌,就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关楚然在篮球队有一个老乡,她叫李佳樾,是一个同系的大大咧咧的女生。高高瘦瘦,小麦色皮肤,倒是也英姿飒爽的样子。
关楚然来到这所大学后,在老乡群里发现的她。
她自来熟似的,总是和他约打篮球,关楚然觉得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毫无顾忌,就像好兄弟一样,也从来没有把大大咧咧的她当成寻常女孩子对待。
那个年代,民谣席卷了所有年轻人的青春。
关楚然也想组建一个乐队,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顾小北。
他做吉他手,顾小北做主唱。她清脆悠远的声音和他深沉的吉他声,简直是绝配。
她答应他的时候,他心里几乎要开心得窜到天上去。
那天晚上,他约出来顾小北,说是要为音乐的理想喝几杯。
“乐队还没齐呢,就开始庆贺啦?”
“没事,主唱和吉他手都有了,别人还不好说吗?”
他要的只是她呀,其他的人找几个差不多的兄弟就好了。如果一个乐队只需要两个人就更好了,他就只想和她搭伴。
那天晚上,他借着酒精,问了顾小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
他没敢看她的脸,低着头吃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忐忑地等她的回答。
“我喜欢那种爱运动的,说话声音好听的理科男。”顾小北羞涩地说着,“我喜欢一个物理系的学长,他总是在第四个篮球架那里打球,我总会路过的时候偷偷看看他呢。”
“你不是也总是打球嘛,帮我注意注意他好么?”顾小北一脸崇拜的表情,看得关楚然心里有点难受。
“好,没问题。”
“你一定也有喜欢的女生吧?”
“呃,算是有吧。”关楚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快告诉我是谁呀,我想知道!”顾小北眼里满是好奇。
“是,李佳樾…”关楚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他心里很难过,不敢说出自己对顾小北的喜欢,只能用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生搪塞过去。
“那我们乐队的第一首歌就写给她吧,吉他手中意的女生可不能怠慢,”她琢磨着,“校庆快到了,我们报个节目,帮你表白吧!”
“好…好啊” 关楚然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要怎么做。
那个校庆晚会,他参加了人生里最尴尬的一次表演。
顾小北帮他张罗得很好,唱罢的时候他硬着头皮说出的“李佳樾,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是他撒过的最大的谎。
那天李佳樾激动地快要哭出来,跑到台上抱住了他。顾小北回头向他笑着,像是在祝贺他如愿追到喜欢的女孩,他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搂住李佳樾的后背,不敢抱得更紧,他实在做不到当着喜欢的女孩去拥抱别人。
李佳樾对他很好,打球的时候,看他的眼睛里总是很温柔。他却觉得很难受,她也不是以前那个活泼的爱运动的女孩了。
任何两个人的关系一旦披上了爱情的外衣,就会变得很奇怪。
有了李佳樾,他也不好再去乐器室和顾小北一起唱歌了。
只是两个人在QQ上每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些天南海北的事。
他和李佳樾交往了一个月,就分手了。
他没说他没喜欢过她,只是默默地说不合适,相处很累。
从此以后,李佳樾再也没和他一起打过球,在篮球场见到他也会拿起球,转身离开。
他觉得很对不起李佳樾,因为喜欢顾小北,说了一句不走心的话,浪费了另一个女生的感情。
他又可以每周六去找顾小北了。
顾小北让他别难过,还说让他打听打听那个学长的消息,她一直很想见他。
那天他故意把那个学物理的眼镜男打伤,借口合理冲撞。
顾小北听说后,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用力掰正顾小北的脸,“你他妈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呀顾小北!你当时帮我追什么李佳樾啊我喜欢的是你啊!”
顾小北吓傻了,这个温柔的男生从没这么激动过。
“我他妈凭什么帮你追那个学长?他算什么东西啊!我就是想狠狠地揍他,他不能好好打球了。以后我看你还怎么喜欢他!”关楚然抱着顾小北哭了,抱得很紧很紧。
“你听见了吗,顾小北?我说我喜欢你呀!”
顾小北挣脱他的怀抱,眼神变得冰冷。
“我最讨厌把我爱的东西毁掉的人,”她盯着他,让他有点发毛。“你以为你打了他我就会爱上你吗?你这样的人就不可能有爱情,关楚然。”
顾小北走了,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关楚然被记过了,还赔了那个男生一千块医药费。
大三的时候,顾小北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她经常去球场看他打球,给他送水,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关楚然恨不得把那男生杀掉。
顾小北不顾一切去爱学长的样子,很像当时李佳樾喜欢他时候的样子。
大四的时候,顾小北突然打电话给他,要他出来陪她喝酒。
“他那天带我看电影后,拉着我去宾馆,差点把我强暴了…”顾小北呜咽着,“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他糟蹋了…”
关楚然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他给顾小北递了面巾纸,却不敢给她擦眼泪。
第二天,他把那个男生约到天台,狠狠地打了一架。
顾小北这次没再骂他,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层复杂。
“反正我也以前被记过了,不差这一次。我也不在乎什么评优的事。”关楚然故作轻松地说。
他对顾小北的喜欢,却没有胆子再说一遍了。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暴躁的莽夫,考虑了很多次,还是决定默默保护她比较好。
“我要去英国了”毕业前五个月,顾小北和他说。“我家里要送我去英国一家很好的音乐学院。”
“很棒呀,到时候一定要跟老外好好学学。”
他心里知道,这个女孩也许不会和他再有什么交集了。
那句喜欢,他也不是那么想说出来。他怕一旦说出来,情况会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那个夏天,她启程去了英国,他没有读研,收好行李,开始找工作。
他让她一定记得跟他联系,想家了就告诉他,他能陪她聊天。有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他。
她笑着跟他再见,他知道,也许那个优雅的国度里,根本不需要他的什么关心,他也帮不到她什么忙。
他算好了时差,手机提示音开到最大,随时准备回她的消息。
四年过去了,她已经在那边定居了。
他离开这所北方的大学四年了,也四年没见过她了。
他要回到南方的故乡了。在北方的都市里他活的并不轻松。
他家住在无锡的一座小城,这个时候正是那里的雨季。
在绿皮车上半睡半醒地颠簸了一路,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南方了。
雨水打湿了车窗,他想,也许这样柔软的地方会对他稍微温柔一点。
后来顾小北和她断断续续地聊过天,她说在异国他乡经常想家,他便总是算好了她睡觉的时间,每天跟她说晚安。
她说这么多年,她在那边也没遇到过合适的人。
“再遇不到我就要单身一辈子了,”她说,“可我就是单着也不想将就。”
“哈哈,看缘分了。你要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就陪你单身一辈子。”关楚然说笑着。
关楚然在一家翻译事务所做翻译,没事的时候抱把吉他,唱会歌,有的时候心血来潮写点歌词,自己谱曲,权当娱乐。
他有的时候想,也许就这样单身下去吧,自己也是真的喜欢不上除她以外的人。
八年了,这种牵挂没断过,他却没有了不顾一切追求的勇气。
他为她写了一首歌,歌名就叫,关忆北。
关楚然,想念顾小北了。
“你可知道,你的名字解释了我的一生。”一句歌词这样写道。
“我关楚然的人生凭啥就这么被你解释了啊,”他唱到这里有点愤愤不平。
“唉,有什么办法,我他妈就是有病,忘不掉你。”
“顾小北,你知道么,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站在乐器室门口,红着脸看着我弹吉他,你就一直站在那,不敢进门。我想啊,也许你就是不怎么喜欢我吧,只把我当个普通朋友,我也认啦。
你跟我说大学那会的事,我还记得晚会上你帮我追李佳樾,我还记得我揍那个渣男,被记处分,记得你让我陪你喝酒,那天你哭的稀里哗啦的我还不敢给你擦眼泪,只能不停地给你递纸…
你说遇不到心动的男人,那就遇不到吧。我也配不上你,只能陪你单身啦,你有喜事了记得说,可别瞒着我。”
他在对话框里打下这些字,没发送,又删掉了。
“去他妈的爱情吧,我才不想看你跟哪个外国男人好了。”关楚然把脸拄在吉他上,“陪我单身一辈子吧,也挺好”
关楚然的眼泪滴下来了。
一大颗泪珠掉到琴弦上,声音沉重得很。
我的余生再没有你和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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