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底层百姓的生活世界中总是有一种是是而非的言论力量,也有一种剧场的戏剧性与神话性的力量,更有一种谣传性的盲从力量。在资讯匮乏的农耕文明的村落集镇的整体时空条件下,民间总是能够演绎出属于自己的那种传统,而且这种传统基本上都是被压制在底层生活之中,官员士大夫的态度,也是像这个案件的官员一样,作为离奇案件的迷信与惊诧的事件处理,压根上不到一种可认真对待的方式进行处理。但是我似乎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奥秘,那就是上层与底层之间的某种处理关系的隔阂与对立,看到了这样的民间传统在当代具有的一种隐秘的传承性,感觉到世俗力量的在整个工业化过程对其的反作用,也看到了工业化的力量对传统世俗力量的改造具有多么的强大的作用,但是又是如何的顽固不化。
《聊斋志异》卷一篇三
早年读蒲松龄《聊斋志异》每每不能忘却其中神奇鬼怪的故事,但是始终没有认真去思考每个故事里所蕴含的道理,自己长时间除了对他短篇小说的写作手法感到无比的佩服之外,就是喜好这种故事,也许这个与我小时候听民间鬼怪故事的经历有关。我记得自己祖父还在的时候,给我讲过很多民间故事,而且每一次都是如此绘声绘色,我每一次睡前都是听得如痴如醉。近日,自己突然又燃起对《聊斋志异》的兴趣,想要真正认真的阅读,并认真思考其中故事的意义。就在读到第三篇《尸变》的时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我反复反复地阅读,却是没有读懂其中的意涵?难道写《尸变》与《喷水》仅仅就是为了记下一些稀奇古怪的鬼故事而已吗?
但是我看到很多人的评论,基本都是以偏概全,动辄批判封建社会之类的论点。很多的解析都超过了此篇的应有的范围,显得过于疑猜了。但是综合分析来看,有的读者提出的看法,还是颇具参考价值。主要如下几点:
1.有人认为这个故事有现实的刑事案件的来源,也就是说却是发生过这样的一起离奇的案件,且故事中出现几个人物,其中一个应该是此案件的元凶,也就是我们需要分析其中的一些细节,尤其是那个女尸的公公就是那个某翁,他始终表现出来的冷漠与麻木态度让人觉得极其的可疑。此外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个亲眼经历这个事件的唯一活着的人。此故事里人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态度,也是让人感到出奇的奇怪。
2.其中的几个疑点,其一这个老翁的儿子,出去买棺材后,始终就是没有出现,而且去城里的路程也就是5-6里路而已,在案件中也就以第三者出现一次而已。而且真的奇怪的是,家里儿媳死了,客栈生意还照样红火,且压根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而且看灵堂里的状况,冷清的不能再冷清了,一个儿媳死了,居然也没有一个人帮忙,也没有人守夜,所以有读者分析说明这个女子的在家中的地位十分地地下,且似乎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这个女人很明显是在没有子嗣年纪轻轻就死了。这种对死者的待遇是多么地不尊重且让人感到悲凉。但是我并不想做进一步分析,对那些把这个事件直接说成反映封建女子地位如何如何低下不公的,善作保留意见。
3.还有就是对县衙地方官的处理方式感到极其的奇怪,他只是看了一下现场,最多就是听了活着的那个住客的一面之词,好像此外的所有人证就没有进行调查,尤其是并没有对老翁进行审问,更是自始自总没有看到死者的丈夫回来,老翁也就把死人扛回去,随便地发个文书就让住客走了。既然有那么多住客住在店里,至少需要调查一些其他人,而且要调查下新妇怎么死的,以及那三个人验尸的具体情况。
4.有的读者认为四个住客里面有一个人应该就是杀了其他三个的凶手,然后故意编造出这样的故事,来掩饰自己,因为自始自终就是他在陈述案件,并没有第二人在场。但是杀人的动机作者始终也没有说,也没有留下线索,而且奇怪的事,一个尸体搬到荒郊野外,插到树干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一个晚上杀了三个人,又把尸体抬到那么远,而且入木没甲,就像凿孔一样,工具在那里?杀人动机在那里?如果去怀疑老翁,更是没法理解了,因为女鬼并没有找他复仇,偏偏就是杀他们四个人。
5.还有就是,那个人为什么偏偏跑到郊外,没有跑进城里,或者就是住着很多客人的地方。那个活着的客人,那样叫都没有人听见,那是不可思议的事,在深夜,那样的叫喊。综合以上的种种疑点,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认可其中一点,那就是这个离奇的故事一定根据一起真实的刑事案件而演变而来的,但是这场案件确实是疑点重重,但是我再认真思考以下诸多疑点,我突然感觉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个客栈的选址太过于奇怪了,是作案的最佳理想地,往来行商财物必不可少。老翁说客满应该不假,因为这个很容易查实,一问便知。文章里面有说,客人坚持要住店的,但是具体是四个人共同的想法,还是活着的那个人的想法。而且看文章交代,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投宿,来过几次的。所以我做出一种大胆的猜想,这应该是一起合谋杀人劫财的案件,虽然故事并没有说财物丢失的一事。应该是正好家中儿媳死去,或者那个女人压根就不是儿媳,但是概率比较小。老翁和儿子以及那个活着的客人,还可能连那个道人,也是可疑的,因为他居然住的是寺庙,不是道观。刚好借着有人死去,那个活着的客人知道这一次三个人带着一些财物,他与店家勾结,趁着三个熟睡用迷药之类的药物害死了他们,老翁故意引他们进去,他的儿子应该也参与了这起案件,他们几人最后故意把尸体运到郊外,造成那样的假象,然后故意与道人勾结,由他出面报案做证人。那个老翁并没有自己报案,他不可能不会早起去看的,一个人女人死了,居然让四个外人住在旁边,没有一个守灵。地方官估计也是收了钱财,然后亲自勘验,草草了事,不然那个人就是糊涂官员。
那个唯一活着的合谋编造了故事,并且得到了文书说明回去乡里有了交代,所以有理由想象这就是一起彻头彻尾的借着死人的掩护进行的合谋案件。里面官员和道人不是蒙在鼓里浑然不觉的人物,不然就是无恶不作的合谋者,但是应该可以承认的是,那个老翁以及儿子和活着的客人是直接实施者。 但是案件是否能够真实的还原呢,实际上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蒲松龄所写的应该也是道听途说的,这个故事是别以讹传讹的方式被演绎成离奇的故事,蒲松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调查什么真相,他应该只是纯粹是为了故事的精彩而已,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作者背后想要表达实际的批判。
作为一种民间故事,也不能太过于严苛的去推论,因为这不是什么案卷里的记录。但是我们确实能够从离奇惊悚的故事背后,能够感受到一种无奈,那就是一个无子嗣的女人所被对待的不公,连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潦草。我还感觉到那种对生命麻木的态度,在古代中部分的人对生命的态度使得人感到极其的冷漠。地方官员所处理的方式显得那么的草率而可笑,他们只要有了这些神鬼的解释迎合老百姓就已经足以判断案件的结果了,还需要费心什么呢?谣言纷纷、以讹传讹的生命百态就是那个时代底层百姓的精神世界,这让我回忆起福建农村在工业化影响的前期所表现出来的生命状态是何其的相似,我从《聊斋志异》中却是找到了原有的那个世界。但是现在的我并不是像从前那样去批判那个时代,而是想要去了解那个时代的精神世界,至于后面我会获得怎样的思考,那是后来的事了,因为我远没有达到那种批判的能力。
那个时代,底层百姓的生活世界中总是有一种是是而非的言论力量,也有一种剧场的戏剧性与神话性的力量,更有一种谣传性的盲从力量。在资讯匮乏的农耕文明的村落集镇的整体时空条件下,民间总是能够演绎出属于自己的那种传统,而且这种传统基本上都是被压制在底层生活之中,官员士大夫的态度,也是像这个案件的官员一样,作为离奇案件的迷信与惊诧的事件处理,压根上不到一种可认真对待的方式进行处理。但是我似乎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奥秘,那就是上层与底层之间的某种处理关系的隔阂与对立,看到了这样的民间传统在当代具有的一种隐秘的传承性,感觉到世俗力量的在整个工业化过程对其的反作用,也看到了工业化的力量对传统世俗力量的改造具有多么的强大的作用,但是又是如何的顽固不化。
任何工业化下的科学理性力量都像古达士大夫一样,都是被那些少部分的群体所坚守,逐次递减传递到底层,但是底层的接受能力反过来又重构了,削弱了它的力量。几乎可以说,人类的进程,在思维上就是与这样是是而非的本能力量中去完成的,与潜意识的本能力量进行对抗的。把这样的一个传统精神力量,或者说世俗力量的考察,至于历史性,尤其工业化历史的比较中,能够提供一个更为有价值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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