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勇/文
淘书之乐
这人世间,凡读书之人,他都有自己的志向、兴趣和爱好。我呢?亦然。
我的兴趣是读书,我的志向是写作。为此,我有钱就去淘书,新书、旧书一并淘。我1964年起始买书,买的第一本书是孙犁先生著的《文艺学习》,已伴我54年。54年间,对淘书,我从不间断。
别处我不敢说,在这小小的县城,如果有哪一个家庭文史方面的纸质藏书数量多过我,版本的质量比我藏书的还好,我头点地,如鸡啄米,心服口服,并将我的12柜藏书送一半给他,还任由他挑选,让他来个锦上添花,象雷州三元塔西南侧那户人家一样,足可以开一家私人图书馆,打个醒目的招牌,必令读书人羡慕不已,又从中得益。
我淘的每一本书,都有它的来历,都有它的故事。先说孙犁先生这本《文艺学习》吧。那年,我在廉江中学读初三,中秋前夕,我到我姑姑家里坐,她给我1元钱,叫我买月饼过中秋节。
按照当时的物价,这一块钱可以买两封月饼,即10个。可以开33份学生菜。可我从姑姑家出来,就跑到常去的南街新华书店,挑来选去,花0.62元买了这本《文艺学习》,让我至今受益。
中学毕业后,我曾经在一家砖厂如牛似的踩过砖泥,晒砖坯,挑砖入窑出窑,或在鹤地水库中游来游去,上那孤岛砍柴卖给当地的红星瓷厂烧制瓷器。还在农具社当过打铁学徒,任火星飞溅到身上,或挥着18磅的大铁锤凿钢板。
在此期间,前后共三年左右,艰辛困窘,却多次步行到廉江新华书店买了《铁流》、《童年》、《人间》、《我的大学》、《青春之歌》、《红旗谱》等诸多著作,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细读。
我生不逢时,命运多舛。1968.12~1978.9,作为知识青年,在雷州半岛的红土地上,插队落户,犁田耙地,耕耘播种,收获归仓,所有老农干过的活我都干过,而且熟练程度并不亚于他们。
那近10年间,我也曾经挑菜去广丰糖厂卖;挑番薯丝干去城月圩卖;用单车搭载煮熟的番公薯去雷州下辖的大平墟卖。捕捉过青蛙、塘虱鱼搭去湛江市区的新墟卖。每得到钱,我都会买一两本鲁迅先生著作的单行本,三两年间基本集齐,仅差的一本《中国小说史略》,回城工作后才从旧书店淘回补齐。而中国古典文学的四大名著,以及《儒林外史》等,就是我用卖靑蛙的钱买的。
1986年5月,新华书店征订《汉语大词典》时,我每月工资是48元,出勤奖10元,我的老伴因为是全民职工,工资比我略高一点,但两个人的工资合起来尚不足130元。一家六口人,就有三个在校读书,一个没有任何收入的老人需要赡养。生活的艰难程度,任何一个有生活经验的人都能理解。
当时《汉语大词典》全套估价360元,预付324元。我心痒痒的,很想订,却拿不出钱来。我们单位的林忠道书记,是一个军转干部,他看见我为这套书焦虑,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对我说:“呵,又不是王老五急着想娶老婆,一套书啫,看让你急成这个样子!你真这么想订么?”
我说:“是呀,想订,太想订了。只是拿不出钱来,没办法。”
他笑得更爽朗了,道:“既然你真想订,我就叫你梁姐,明天拿钱去新华书店帮你订好。今后,你那10块钱的出勤奖,就别领了!”
翌日上午,林书记的爱人梁姐,就将《汉语大词典》的预订取书卡交给了我。还笑微微的对我说:“你别听老林的鬼话!那出勤奖你照领,什么时候有钱,再给我也不迟。”
林、梁夫妇对我真的很体谅,这书款,直到一年后我为人家代笔,写申报工程师的论文,得了200元润笔,加上一笔省刊寄来的80元稿费,才还清。而这套书,收到第12卷时,我实际付了632元。后来,因为新华书店人员变动,甚而停业,作为第13卷的索引卷,至今都买不到,真是遗憾。
这种有关淘书的故事,说起来真有一匹布那么长。以小见大,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我就不饶舌了。
2018年12月29日夜,发自广东湛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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