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大宗师手帐

作者: 桃花庵仙 | 来源:发表于2018-01-11 07:14 被阅读355次

    (执念)大宗师·手帐


    (执念)大宗师手帐

    冬月廿三,晨,大雪纷飞。

    历上写着宜出行,所以不管天气怎样,今天我都将出门。

    去赴一个约。

    去见一个人。

    山里的雪大,风也大,在齐膝深的雪中轻功施展不出来,但这无法阻拦我前进的决心。

    到达城门楼的时候,时辰刚刚好。

    因为约定的时辰刚刚到。

    因为我约的人也刚刚到。

    武林中的侠客见面,不是喝酒就是决斗。

    而今天,我来参加的是一场决斗。

    与一位侠客。

    午时三刻,不太吉利的时辰,我和一位侠客已仗剑对立在城门楼顶的两侧。

    风雪依然,不动的剑,却搅动着天晶。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他注视着我的剑。

    这又将是一场胜利。

    风雪中,一道天光乍现,一道寒光跟进。

    刹那间,胜负立判。

    结果?

    我还能说话,所以胜利的是我。

    不是他。

    但中剑的却是我。

    他的剑很凉,穿透了我的右肩膀。

    血向下流淌,淌过我的剑尖轻轻的落入雪中,无声的染红洁白。

    我拍碎了他的脑袋,他坠落下去,然后扬起了粉色的雪花。

    很多人、甚至街上的孩子都知道在武林中高手过招,决胜只用一招。

    可好多高手都不知道,胜利在出招之前就已经确定了。

    因为一招决胜,没有应变。

    酝酿的时候,命运就已成定局。

    就像一场没有老千的赌博。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我还活着。

    因为,我知道。

    还有,说书的也知道。

    明天,满城里都会知道今天发生在城门楼顶的决斗。

    说书的会从茶馆说到酒楼。

    他会告诉人们,我是怎么赢的。

    但你们一定不会相信。

    他会这么说:

    他会说我和那位死了的侠客在出手之前就定下了生死。

    只因为侠客眼睛盯着我的剑。

    而我盯着他的眼睛。

    盯着他的心。

    你一定会说,哪有那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像两个人相爱,盯着对方眼睛的人一定爱得更深,而爱得深的人,什么都明白。

    对方的每一次反应,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你的灵魂。

    所以,在决斗中,盯着别处的人,都活不过我。

    即使他的武功再高,也不能例外。

    但这是我自第一次决斗以来,第一次受伤。

    如此重的伤。

    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但这都不重要。

    我活着的时候,没输过。


    冬月廿四,午,雪霁大晴。空,飘凌,漫天晶莹。

    历曰,无忌。貌似,我死不了。

    不知道是谁将我扶回客栈。

    这间客栈,我来过。

    上次也住这间房。

    红绸被子,梨花床。

    雕龙镂凤,夜自香。

    全城只有一张这样的床。

    我认得这张床。

    自然认得这房间。

    这曾是我的婚房。

    可是我却没有娶到我的新娘。

    只因为一个问题。

    只因为一个答案。

    只因为有时候爱情总是太过脆弱。

    我和她已有十年未见。

    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每年冬月廿三,我都会与人在城楼顶上决斗。

    从上一次分别至今,我已赢了十次。

    杀了十人。

    他们都是我的情敌。

    我也是他们的试金石。

    赢了我,他们就可以娶走她。

    而我赢了,却不知要怎样。

    我相信他们也都爱着她。

    就像我十八年前遇到她的那一刻一样。

    没有粉饰的肌肤宛若白雪。

    冰霜下又粉过梅花。

    纤长利落的青黛,宛若长脉。

    透亮的眼睛能笑出声响。

    那日,天空也飘着雪花。

    她十八。

    着一身雪白的衣裳。

    她是邪教的圣女。

    成年之前都着白衣。

    白,在邪教也代表着圣洁。

    在雪中,她跳着舞。

    我要杀了她,因为这是师父吩咐。

    我静静的抽出剑锋,踱出藏身的假山。

    脚下雪儿吱呀。

    她停下旋转。

    她看着我。

    我看着她。

    四目相对。

    那一刻,我知道了。

    如果我是雪儿,我也会选择救她。

    那一刻,出窍的剑杀不了人。

    我是名门正派的掌门弟子。

    夜色中仗剑来杀邪教的圣女。

    可我却爱上了她。

    她让我杀了她。

    因为圣女成年便会被奉献给邪神。

    那一年,我也十八。

    那一夜,邪教的圣女死了,名门正派的弟子也死了。

    我带着她逃离了世界。

    可却没有逃过江湖。

    正邪在我们身上获得了统一。

    追杀,无尽的追杀。

    从白天到黑夜。

    从春来到冬去。

    我和她都杀了很多人。

    有人说人杀多了,人就会变。

    也有人说杀了再多人,人也不会变。

    人变不变不好说。

    但江湖一定会变。

    想追杀我们的人都死了。

    想报仇的也死了。

    八年,我们改变了江湖。

    安定,对于漂泊惯了的人来说,是一种期望。

    也是一种奢侈。

    更是一种恐惧。

    可不管怎样,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应该有一个结果。

    我要娶她。

    世界仿佛都跟着我欢天喜地。

    我却唯独忽略了她的忧虑。

    十年前的冬月廿三,办喜。

    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她。

    那一年,二十六。


    冬月廿五,夜,大风夜晴,寒刺骨。

    历曰,宜婚丧。

    伤加重,恐时日无多。

    十年,我再次见到了她。

    岁月好像忘了她。

    可我没忘。

    泪眼,却依然笑着。

    我终于又躺入她的怀抱。

    江湖中沉浮的人有很多。

    能圆满的没有几个。

    我今夜,可能是幸福的。

    她穿着白衣。

    却被我的鲜血染红。

    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穿白色的衣服,还是红色的?’

    我说白色。

    她哭了,问我为什么?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给了她与十年后相同如一的答案。

    那时候我不懂,我以为她问的只是衣服的颜色。

    但她问的其实是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

    她怕我爱的只是想象中的她,而不是真正的她,不是现在的她,不是以后的她。

    十八岁之后,她就再也回不到白色。

    白色是回不去的她。

    这十年里,每一个廿三我都会决斗。

    这十年里,每一个廿三的夜我都会住进这间房。

    这十年里,每一个廿四都会有一封写着红白的信被送到房间。

    这十年里,每一个廿五都会有一个白色的答案留在这个房间。

    为什么?

    ‘因为不管在何时何地,不管经过什么风风雨雨,你在我眼里都是十八岁时的样子。’

    今年的廿五,白色的答案被我染成了红色。

    我慢慢的合上眼睛,迎接袭来的黑暗。

    ‘一拜......天地......’

    是她颤抖的声音。

    如果只听声音,她也是美的。

    和十八岁时的一样。

    今年,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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