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佩两相思

雪掩梅花落，香沁月如光。          青青子佩缘，悠悠我心上。          梨欢无情泪，相思来世长。

青青子佩两相思

相传，玉琼山上有一棵万年情树，此树三千年开一次花，三千年结一次果。果实晶莹如玉，名唤玉琼果，只因此果并蒂而生，又叫双姊果。

这年情树开花又结了果，一花二果。离欢果，最无情；合欢果，最相思。

（一）

风宣三年。

万沁楼。

“你们听说了吗，宣王被召回京了。”

“上个月西蕃进贡了两颗玉琼果，好像跟这个有关系。”

“这玉琼果千年不遇，要是能看上一眼也算是此生有幸了。”

茶楼里声音嘈杂，众说纷纭。这些消息自然没有逃过坐在窗边的离欢的耳朵。果然，茶楼确实是打听消息最适合的地方。离欢每次来都会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好，空气也好。

也不知道合欢这小丫头哪来的消息，说灵玉的另一半将会在南城出现。如今自己下山已经有三个月了，却还是没有灵玉的半个影子，离欢莫名的有点烦躁。

她不再听茶楼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转头向窗外望去。街道上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离欢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紫衣的慕南辰。不得不说，慕南辰长的很好看，棱角分明的脸，眼神中透着温情却又使人不能忽略那一丝坚韧。

离欢一手托着脸，一手拈起桌子上的茶杯举到嘴边，喝完了杯中的茶，味道似乎还不错。晃了晃神，离欢突然就看到了他腰间的那半枚玉佩。

来不及多想，离欢匆匆下楼，悄悄的跟在慕南辰后面，想着怎样才能将玉佩拿到手。偷过来？不行不行，这不是正当手段，起码的正义感自己还是有的。不过，要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把玉佩给自己，那就得花费一番心思了。

“姑娘，你都跟了我一路了。是有什么事吗？”离欢正想的出神，突然就听到了有人说话。蓦然抬起头，就对上了慕南辰那戏谑的双眼。

“我要买你腰间的那半枚玉佩？”

“买我的玉佩？你可知我这玉佩是不卖的。”

“你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慕南辰打量着眼前说话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袭白色衣裙，头上除了一只白玉簪别无其他的发饰，姣好的面容，眼神清冷又明朗。只是，这说出来的话似乎有点没头脑。

慕南辰第一次有了想捉弄人的冲动，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野猫。

“慕南辰。三日后宣王府，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慕南辰走到离欢面前，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仅能两个人听到声音说到。

离欢微微一愣，随即一笑，“好。

这一笑，宛若一世桃花，灼灼其华。

（二）

“这是两颗玉琼果，换那半枚玉佩。”玉琼果是圣果，离欢相信用两颗玉琼果换取半枚玉佩，是没有人会选择拒绝的。

慕南辰的确是有些心动，但是比起玉琼果，他显然对这女子能轻而易举的拿出玉琼果这件事更感兴趣。

“这不是本王想要的。”慕南辰淡淡的说。

离欢有些惊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玉琼果他连看一眼都不看。果然，这玉佩不是这么容易到手的。

“那王爷想要什么？”

“如果你能让本王喜欢上你，我倒是可以考虑把这半枚玉佩送给你，怎样？”

“一言为定。”为了找回灵玉，离欢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只是，喜欢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离欢。”

“离欢，离欢，离而不欢。”慕南辰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我要住在宣王府。”

“……”

就这样，离欢顺利的住进了宣王府。生平第一次，离欢有点莫名的激动。灵玉近在咫尺，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只是，离欢是不懂情的，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慕南辰喜欢上自己。合欢说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奇妙的事，爱之所爱，恶之所恶，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像银河里闪闪发光的星星一样好看。

离欢是见过那些星星的，可望而不可及，大概就是她跟灵玉现在这样的情景。

离欢开始想方设法的讨慕南辰喜欢。她会折一枝有淡淡清香的花放到客厅的插瓶里，会跟着厨房里的刘大娘学做汤，会煮很好喝的梅茶。尽管慕南辰总是不领情，离欢也不在意，毕竟，她可不觉得慕南辰会很快喜欢上自己。

离欢总是有很好的心情，除了想办法让慕南辰喜欢，慕南辰不在的时候自己就看看书，喂喂鱼，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只是，慕南辰什么时候才能喜欢自己呢。

（三）

离欢住的院子叫梨花苑，因为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梨树，离欢觉得跟自己的名字很像，所以就住在了这里。三月份的时候梨树开了花。一树的梨花，白轻如雪，风姿绰约，满院子都是梨花的味道，香气袭人。

离欢突然就想起了玉琼花，想起了合欢，想起了灵玉，想起了慕南辰。

慕南辰进来时就看见了离欢望着梨花安安静静的样子，和谐又美好。梨花落在肩头，在慕南辰心湖里挥之不去，荡起一丝涟漪。

离欢转头就看见了慕南辰盯着自己这边一直看。

难道他喜欢梨花？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这半枚玉佩吗？”

离欢笑了笑，取出了另外半枚灵玉给慕南辰看。

“这玉佩本是一对，现在，我手里这半枚玉佩犯了相思，所以我想给她找个伴。”

慕南辰看着离欢手中那半枚相似相容的玉佩，微微发愣。

“所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慕南辰再也没有说别的话就离开了。

书房里，慕南辰解下腰间的那半枚玉佩放在手心，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这半枚玉佩，今日这玉佩仿佛比以往要亮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另外半枚玉佩的原因。

这两枚玉佩真的是一对吗？

这些年慕南辰一直四处游访，一是想看看这世间的万千山水，其次便是打听玉琼果的下落。自己手中的这块玉是出生时就有的，司命占卜星象说此玉是神物，只是这玉离了魂，所以仅有半枚，玉琼果现世之时便是这玉佩相合返真之日。

玄帝自然也相信这神物会给南国带来好运。这次父皇召自己回来的原因也是玉琼果的出现。没想到，真的遇上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

慕南辰开始尝试着去了解离欢。他们会像朋友一样，一起去万古寺赏花，去戏楼听戏。慕南辰认为一个拥有清冷眼神的女子一定是能够艳压群芳的，只是离欢不一样，她不会作画，对下棋一窍不通，曲艺也是马马虎虎，但是不得不说她煮的茶很好喝，她对花草似乎总是有很好的办法，这让慕南辰有些意外。

四月份的风不紧不慢的吹着，吹散了一树的梨花雨，也吹散了许多梦。

（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已遍山红叶。

“离欢，过些日子我会离开南城去办些事情。具体的我也不便多说，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离欢静静的听着，她知道，慕南辰是要去西蕃找玉琼果，那日自己在慕南辰书房外不小心听到了。只是，慕南辰为什么不问自己要呢。

“嗯，你放心去吧。”离欢冲慕南辰笑了笑。

“离欢，我，我能抱你一下吗？”

离欢愕然的看着慕南辰，慕南辰的眼睛里带着一些期待与躲闪，还有一些离欢看不懂的东西。离欢点点头，没有说话。

“玉佩我还不能给你，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告诉你。”慕南辰的怀抱很温暖，让离欢想起了春天。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开了又落了，即使知道明年春天的时候还会再见，离欢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像是舍不得。

后来，慕南辰走了。离欢交待了一下，索性就回了玉琼山。

“灵玉本是情玉，是摔不破的，那日破成两半，是你的缘也是劫。只有持有灵玉的两人相爱，情深意切，灵玉才会合为一块。

所以，离欢……”合欢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这个对离欢意味着什么。

离欢觉得空气有点凉，比夜里的晨露还凉。她本是离欢，无情无欲的，又怎么能相爱呢。既不能相爱，灵玉又怎么能寻回呢？

这天晚上，离欢想了很多事情，想她跟南慕辰的点点滴滴。也许他迟迟不喜欢自己的原因是自己根本不懂情爱吧。

第二日，离欢找到合欢，远远看着秋千上那个悠悠荡着阳光的女子，离欢心中有些动容，一样的面貌，一样的笑容，除了眼神中的那几分温柔。

“合欢……”离欢轻轻唤了一声，走了过去。灵玉近在眼前，自己不能放弃。

（四）

一个月后，合欢带着半枚若欢佩还有一对玉琼果回到了宣王府，以离欢的身份。这玉琼果是离欢特意嘱咐的，他说慕南辰会用到。

合欢回到宣王府时慕南辰还没有回来。这让合欢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宣王府的生活了，也不至于会露出破绽。只是，这方法真的行的通吗？

“离欢！我回来了。”合欢到宣王府后不久，慕南辰就回来了。合欢见到慕南辰时有些紧张，但还是像离欢一样跟慕南辰打了个招呼。

慕南辰很高兴，拉着她的手给她看他带回来的礼物。合欢一愣，红了脸。她跟离欢不一样，她本是合欢，是懂情的。

合欢模仿着离欢的模样，梳简单的发饰，穿素色的衣裙，会给在房间里放一束好闻的栀子花，会给他做桂花糕。慕南辰对她也很好，合欢开始喜欢上这个很温暖的人。

只是每次想到慕南辰喜欢的是离欢，合欢都会有点失落。但是，也许他喜欢的不是离欢而是自己呢？慕南辰要是喜欢自己该多好，哪怕喜欢一点点也是好的。

偶尔，合欢也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准备一些与离欢不同的。慕南辰也只是说，谢谢离儿，我很喜欢。这让合欢感到开心，慕南辰是喜欢自己的吧。

喜欢的欲望是毒蔓，疯狂的生长，直至将整颗心缠绕。

日子过的简单而快乐。合欢以为自己可以这样一直待在慕南辰身边，然后顺利的替离欢取回灵玉。直到慕南辰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合欢才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不过是自己骗了自己罢了。

慕南辰病了，请了很多大夫，只是没有人能说出病因到底是什么。

合欢虽然不懂医，但是合欢果的相思毒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是犯了相思了吗？

（七）

“你叫什么名字？”

合欢有些慌张，但随机镇定了下来。毕竟，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

那日我拉你手的时候你脸红了，离欢是不会脸红的，不管是我牵她的手还是抱她，她都不会脸红。离欢经常会拉我的手，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这个习惯，但是你从来没有过。

我也曾想过是不是离欢开始喜欢我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你们还是不一样，尽管你表现的很像她。她大概没有告诉你我不喜欢吃桂花糕，为此离欢特意会在桂花糕中加葡萄酿。她说喜欢一个人应该像吃葡萄一样，酸酸的，甜甜的，就像吃加了葡萄酿的桂花糕一样。

只是，那日你做的桂花糕，加的是花蜜。”

说起离欢，慕南辰的眼睛里总是闪着光。这次也不例外，合欢有些妒忌，转过去头，不再看他。

“合欢，我的名字叫合欢。

我们是同胞姐妹。

我以为我已经跟她很像了。”

“为什么这么做？”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合欢淡然的看着慕南辰，看着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子，不等他开口说话，合欢继续说了下去。

“三百年前，照看玉琼树的小果仙在百花宴上不小心摔了玉琼仙子的灵玉，灵玉碎成了两半，一半落在情树的枝头砸掉了一枚离欢果，另一半遗落凡间无踪无影。玉琼仙子大怒，便罚她化作神树上的离欢果，百年幻化为人，去凡间寻找另外半枚灵玉，直到灵玉合二为一才可以返归仙位。

没错，离欢就是那个小果仙，她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你手中的那半枚灵玉。

世人只知离欢果最断情，却不知其也最入药，只知合欢果最相思，却不知其也最入毒。玉琼果可救众人，但唯独救不了自己。

她即为离欢，是没有心没有情的。她可以把你当亲人可以把你当朋友，却唯独不能有男女之情。

而我，本是那枚合欢果，我生而为果，因为这场意外有幸随离欢幻化为人，因同枝，便与她生有同样的容貌。我随她而生，随她而亡。

这些年来，我已经很知足了，见过许多美好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我会同她一起找回灵玉，然后消失在这世间。直到遇见你，我开始不甘心，不甘心顶替她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只要你喜欢我多一点，合欢果便会让我们两个相爱一生不离不弃。就算这样，等寻回灵玉，离欢离开，与你相爱这一世我也无怨无悔了。

可笑的是，你喜欢的始终是离欢。”

“抱歉，我…”慕南辰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怀疑过，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会救你的。这是同枝生的离欢果，只要你吃下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吃了后会忘了她吗？”

合欢没有说话。

“我不想忘了她。”

合欢忍不住眼泪“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是无情的却得到了你的真情，我什么都得不到。”

“你能带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窗外的风吹打着微微开启的窗扇，凉凉的风吹进了屋子里，凉了烛火凉了情。

（七）

“你，我，对不起…”离欢低下头，不忍去看他。

“没有什么是对不起的。”慕南辰拿起腰间的玉佩，细细摩挲着。“是不是只要这玉佩在我身边，不管几世轮回你都会出现在我身边。”

离欢想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还没有喜欢你，所以玉佩我不会给你，这样也不算我食言。

所以，你记得来世一定要来到我身边，让我喜欢上你。”

离欢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酸酸的想哭。

离欢突然向前，抱住了慕南辰。

“好。”

慕南辰突然想起了跟离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离欢也说了一个好字，后来离欢果真就去了宣王府，那么这次，离欢应该也不会食言吧。慕南辰就这么想着，嘴角微微上扬。

风宣五年。

玄帝最疼爱的儿子宣王突然失踪。有人说是病重身亡，有人说是云游四海，但是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同一年，合欢相思成疾，无药。

离欢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对啊，原是没有心的，有怎么会有东西呢。

后来离欢就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个小果仙不小心摔碎了灵玉，灵玉碎成了两半，一半砸掉了玉琼树上一颗离欢果，另一半幻化成人变成了慕南辰，而玉魂却融合到了小果仙的身体里，被玉琼仙子变成了离欢果，百年后幻化成人，名离欢。

（九）

不知道睡了多久，离欢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树下的人儿在盯着自己看。

哪里来的俊俏少年？

“姑娘打扰了。在下前来想求取离欢果一枚。”

“离欢果？你可知离欢果虽然可以救人却也会断情。”

“姑娘误会了，只是我这玉佩害了相思，我不忍心看他整日这样忧伤，不知姑娘能否帮我看看。”

“还有这样的事？”

少年举起手中的玉佩，那半枚玉佩在光下，一如那少年的脸庞。

永恒也不过是刹那芳华。离欢淡淡一笑，果真是生生世世，那这一世，动了相思又何妨？

“我看这玉佩颜色暗淡，果真是有相思之症。”

“那姑娘可有办法医治？”

“办法自然是有的。你过来，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