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刚会跑的时候,村子有多大我的活动范围便有多大。每至假期,屋后的树林和池塘、五大队包养的鱼塘是我必去的两处地方。这两处地方几乎占据了我初中前一半的空余时间,也是在这两处地方,我收获了大自然的馈赠——各种各样的食物。
先说屋后的树林和池塘。
夏日暴雨后,屋后的池塘水便漫上来灌进林子,水过膝,最深处可到大腿。水漫了上来,池塘里的鱼也跟着游上来。这些鱼在林间窜出一条条白浪,我们几个小伙伴拿着鱼网顺着白浪追。那些鱼有时失了方向撞在树上晕了过去,有时钻进一从半人高的野草中困在里面,有时游过了头待在林间一个大坑里,这些鱼最终都将成为我们的网中猎物、桌上美味。每次暴雨都能捉上两三条半尺长的鱼,捉回家放在水盆里。奶奶刮了鳞、掏了肠再洗净入锅,加入八角、花椒、蒜瓣、小茴香、调味料,鱼香味从锅盖缝隙处钻出来,钻进我的鼻子里,香味馋的我直流口水。等鱼出锅上了桌,汤汁浓稠的酱色,鱼身上覆着配料。拿起筷子将配料拨开,露出酱色的鱼皮,夹起一块连着皮的肉放进嘴里,鱼肉嫩滑、鱼皮香韧。一想起这些鱼是自己湿了裤腿抓上来的,吃着就觉得更香了。
雨后,水退回了池塘,林间湿漉漉的。清早走进林子,围着每一棵树转,总会在一些树的树根处找到一小撮野蘑菇。那些蘑菇像一把把小伞撑在地面上,有的伞顶很饱满,圆鼓鼓的,有的伞顶是平的。饱满的那种伞顶和伞柄都呈灰白色,伞顶摸上去有肉感,可以吃;平顶的蘑菇伞顶内面是黑色的,伞柄是细长的,这种蘑菇我们称之为“毒蘑菇”,意思是不可吃的。每次都可以采摘到二三十,大小皆有。回家洗净,大些的掰成几瓣,然后将蘑菇和韭菜一起炒,可以炒出一个大盘,蘑菇很有嚼劲,带着雨后清新的味道。
除了蘑菇,偶尔也会在烂木头上找到一些木耳,黑色的薄薄的,摸上去软软的,吃上去也是软软的。因为量少,多作汤料用。
再说另一片树林和小溪,这个地方同样有很多的美味给幼时的我带去了很多满足和快乐。
五大队的鱼塘被一户人家租了去,每年开春放鱼苗,次年夏天就将鱼塘围堵上,将鱼塘里的水抽到桥另一边的水沟里。我们每次去看捕鱼,都能见到很多小臂上的大鱼挤在渔网里蹦跶,想要从网眼中钻出来。大鱼捕完了,鱼塘里只剩残水和淤泥,租户也不立刻放水,这个时候我们小孩子就会从家中端着盆赶到这里。在剩下的水中捕捞些剩下的鱼虾,鱼虾虽然不大,但胜在量多,一个下午可以端上半盆回家。鱼多是寸把长的小鱼,虾都是青灰色壳的水虾,一眼仿佛可以看见壳内的肉,看上去就很有食欲。运气好的话,可以在泥潭中摸出一两条漏网的黑鱼,有一年我的朋友就捉到了一条,叫我羡慕了好久。
除了池塘里的鱼,淤泥里也有足以媲美的大龙虾,准确地说,大龙虾更是我们的最爱。带上手套,寻到一处拳头大小的坑就把手伸进去,有些坑可能是蛤蟆打的,有些坑是龙虾打的。运气好寻到龙虾洞就能一把抓住龙虾的钳子将它掏出来,那些龙虾都是身披红色盔甲、挥舞着两只大钳子的大龙虾。捕上一下午,将胜利果实带回家,小鱼小虾裹上面炸、大龙虾放在锅里煮,又是美美的一顿大餐。
除了这两处必去的地方,有时阴天,我也会带着鱼网在门前的一条水沟里捞龙虾。龙虾在水中卷起尾巴走动,有的龙虾钳住一根树枝,鱼网要轻轻地靠近,然后猛地一捞,但往往命中的少,那些龙虾灵活的很,直气的牙痒痒。后来有人往水沟里放了药,龙虾就像喝醉了一样浮在水面上,最后都进了一面大网里。
也会在螺蛳泛滥的时候到门口池塘边捡拾,螺蛳的壳吸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每个都有大拇指大,一捞就是一大把。捞上一大盆回家,可以在锅里煮熟用牙签把螺蛳肉挑出来蘸酱或是辣椒面吃。也可以挑出来和韭菜一起炒,虽然螺蛳看着大,挑出来就没多少了,捞了一大盆最后炒出来也只有一碟。高中时听说有小饭店卖螺蛳,一碟竟然要二十块,真是不可思议。
以上都是我幼时常寻找到的美食,如今再回家已不多见了。池塘里的鱼自生自灭、雨后的树林少有蘑菇、河边再也捡不到鸭蛋、青壳的螺蛳也不在池塘边停留、大龙虾都钻回了洞里、蝉的鸣声少了许多,许多美味的回忆都只能留在回忆中。
如今走进饭馆,看小龙虾几十一斤、螺蛳肉二十一碟,我就在想,我实在是太幸运了,可以在年幼时就尝到那么多的美味。那美味是野生的、自然的、带着大地气息的,那是最原始的状态,保留着原始的味道,可以让味蕾永远记住,一想起便会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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