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似。
事情发生在一个炎热的周六下午。
接到安生电话的时候,我正窝在市中心的甜品店里,和朋友一边翻着新闻感慨最近世界真是乱,一边互相调侃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这样好好地活到死就好了。
安生是我的大学同学,因为她帮我偷回了被心理学老师没收的《福尔摩斯侦探集》,我们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大四的时候,因为说对我有“一书之恩”,要挟我一定要和她一起去警队实习。从那开始,她便沉迷于各种案件和推理。
即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嫉妒她在这方面的才华和天赋。每次和她聊起某个案子的证据,她总是模仿着福尔摩斯的语气说“要观察,而不仅仅是看”。
一般来说,假期她都会宅在家里,研究各种推理破案相关知识。所以,她现在打给我,只会有一个原因。
“十三,快来凤凰城,大案子!”安生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用现在的定义,我们这里是一个新一线城市。正在蓬勃发展,但还未发展起来,所以很少会有案子发生。上一期出警是一桩失窃案,城南的一户人家报警说自家非常昂贵的钻石戒指丢了。到最后只是家里熊孩子想要拿去送自己的小女友。
这一次我并没有太多热情,作为实习生,我们基本无法实际参与案件。而凤凰城名字虽然叫的好听,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一般小区。断定这次也只是虚惊一场,我安心的吃完了自己的圣代,才慢悠悠的去了现场。
还没进现场,就听到里面一阵阵的狗叫。安生已经在现场转了一圈,看见我来马上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命案。他杀。”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来了精神,怂恿她带我转一圈。安生拉着我到客厅,死者已经被带走,被发现的位置上摆了一个标记牌,写着“1”。旁边留着一滩呕吐物,和一个翻到的椅子。
客厅以黑白两色为主色调,大片的黑白两色间,又有一些紫色掺杂其中。一条吉娃娃被随意的拴在落地窗的把手上,旁边的食盘里还有一些实物残渣,看见我们过来,叫的更大声了。阳光透过飘窗照进来,带来一点暖意。
安生把笔录递给我,上面写着:
报案人,青微,24岁,女。和死者(雀樱)同年,两个人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去了不同城市读大学,慢慢断了联系。两个月前,雀樱准备搬家到凤凰城,两人在附近偶遇,才慢慢恢复了联系。
青微之前约了雀樱今天下午三点一起逛街,到三点半,开始给户主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于是喊了物业过来看。两人到了的时候,雀樱已经倒在地上了。
死者雀樱,24岁,一个半月前入住,基本不与邻居来往,只是偶尔有1-2个朋友过来。被发现时整个人面向下趴在地上,衣服和口中有呕吐物残留,无明显外伤,手指出现紫绀现象。初步判断为中毒致死。
“我刚去物业看了监控,今天只有两个人来,第一个人十点到一点半离开,第二个人十一点半到两半离开。到下午三点半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空白。两个人来的时候手上都提有东西,走的时候都是空手离开。邻居说今天并没有听到狗叫。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人,是一个和死者关系暧昧的男人,深得死者信任,可能是药品相关专业毕业,对,所以他才能控制药量。现在只要找到下毒的渠道就可以抓人了。”安生快速的说道,在房间内各个角落仔细探寻者。
安生的思维跳转太快,我一时跟不上。只能一边跟她到处走,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是今天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化验结果没出来你怎么知道不是在食物中下毒?”
安生站起身,依旧快速的说道“啊,我偷偷拿了一些饭菜给那条狗,它现在还可以在那里乱叫,证明毒绝对不是下到菜里,这个不需要化验也能看的出来,不过这个事你可别和头说。另外凶手对药理有一定的了解,这样才能在控制药量的同时预留足够的时间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能思考到这里证明他受过一定的教育。死者一定对他非常信任,所以你看,你仔细的看。她是突然毒发,可能毒发之前还在地上走来走读,逗弄她的小狗,所以两个人一定非常熟悉,她完全预料不到这个人会给她下毒。”
这样就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那个吉娃娃吃的食物和死者吃的是同一种,吉娃娃没死,证明下毒的地方不在食物中。那只对着我们特别凶狠的吉娃娃在白天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所以来的人,只能是死者的熟人。
“快来看,这么明显我刚才竟然没看到。”安生在厨房大声的叫我。那里摆着四个摞在一起的奶茶杯子。看见我去,她对着我撇撇嘴.
"快来,这事你熟悉。这四个奶茶都是同一家店的,看来死者对他们家情有独钟。不过这四个杯子上面都没有任何痕迹,我看不出来是哪的,你告诉我。"
“异次元。”全市只有那家新开的店才会如此个性。
安生看了看时间,开始咬手指“太晚了,不然该今天去看看的。不过明天去也好,头明天早上应该要去死者公司调查,你一起去。我去等法医结果。”
我只能嗯嗯啊啊的应下来,却没想到,这一次调查竟有了意外之喜。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去了死者的公司。死者到这边上班的时间也不过小半年,所以熟悉的人不多,除了她的直属领导颜回,就只有一个同事:夏洛。
你猜的没错,这两个人就是去死者家里的两个男人。夏洛承认的很痛快,说自己正在追求死者。颜回当天请了假,不过奶茶店的店员在看到他的照片后,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
让我们觉得意外的是,颜回的桌子上摆了青微的照片。颜回是青微的老公!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
我把信息发给安生,法医的检测结果早就出来了:相思豆。
安生发信息给我“前一天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买过红豆奶茶,那个男的,就是颜回。”
逮捕颜回,我们的申请马上就获得了许可。我跟在头后面,两个人都是神色复杂。
红豆和相思豆看起来非常相似,可后者却是剧毒之物。一颗相思豆包含的毒素足可以致死,可相思豆外皮坚硬,不易煮熟,若非对死者非常了解,怎么能确认她一定会咬破那颗相思豆。
颜回是青微的老公,青微与死者是多年好友。按照安生的说法,颜回与夏洛都与死者关系暧昧,夏洛是死者的追求者,那么,颜回呢?
手机一响,是安生的电话,声音中没有逮捕嫌疑人的兴奋,反而,有一丝郁闷。
“十三,和头说,嫌疑人死了。”
颜回的家,距离雀樱的住处,车程不过十几分钟,我不禁感慨着果然是个小地方。
颜回死的并不痛苦,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更痛苦的是我的朋友,安生。
安生站在房间的门口,面色死灰,不听的念叨着“为什么?”
我只能站在一边,轻轻的拍着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不过她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对着我摇摇头,“我没事,你去看看现场吧。”
颜回的家,或者说颜回和青微共同的家,看起来与雀樱的有些相似,这些相似,仅仅体现在用色上。相比而言,颜回的家看起来更加简洁明亮,而雀樱家,却总让人觉得压抑。
颜回此时就趴在他的电脑旁边,屏幕上留着他的遗书,电脑旁放了一杯水,地上散落了几个相思豆。
遗书上说明了他杀雀樱的原因:自从雀樱入职之后,他便和雀樱一直保持着暧昧的地下情,公司同事都以为他对雀樱的好是出自领导对下属的照顾,而只有他们知道里面的真正原因。如今半年过去了,雀樱不满于地下情,希望他和青微分手,颜回不肯,雀樱便闹。
闹的次数多了,雀樱便起了分开的心思,开始与夏洛交往,只问颜回要50W分手费,不给便要鱼死网破。颜回一怒之下,起了杀心。在买给雀樱的红豆奶茶中,偷放了相思豆,又骗雀樱,自己吃了下去。
如今后悔万分,觉得自己对不起雀樱和青微两人,于是,一死以求心安。
看着颜回的遗书,和地上的相思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想不到是哪里。只能问" 确认是自杀?指纹对过了?”
安生点点头“你也怀疑青微是吧? 我问过头,两个房间(颜回的,和雀樱的)用色相似的问题,头说只是巧合。”
安生苦笑了一下 “头也觉得是自杀,说房间用色只是巧合。指纹的对比结果刚出来了,房间里到处都是青微和颜回的指纹,等等..”
安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发了一个信息,脸色渐渐明亮,抓着我的胳膊拼命摇晃着“根本不是巧合,我要破案了,我的第一个案子。”
就在我快要被摇到吐的时候,安生收到了回信。那是我那天见过最明亮的笑容,安生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拉着我跑的头的面前。
“头,颜回不是自杀,青微是凶手。中的毒也不是相思豆” 安生说道,”相思豆表皮很硬,一定要咬破才会渗出毒液,毒液无色无味,颜回完全没有必要喝水。这是其一”
“第二,水杯上只有颜回的指纹,没有青微的。两人同住,屋子里面到处都是指纹,只有那个杯子上没有她的指纹。“
”还有,颜回每天上班下班都和雀樱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购买或者采摘相思豆,那么他的毒药是从哪来。”
“可是青微可以。青微和颜回都毕业于医学院,这些对她们来说本就是常识。也只有青微,可以在颜回毫不防备的时候下毒。至于两个房间看起来相同的原因,只要找到当时的装修队一问就可以知道!”
当天晚上,青微被捕,供认不讳。
我和安生坐在问询室内,听她讲了一个我们没有想到的故事。
青微说,她早就知道雀樱和颜回的事。在刚刚开始就知道,最初只是女人的第六感,直到有一天,她去雀樱家,在她的家里,看到了颜回的钱包。雀樱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钱包,可青微却知道,那个钱包的里侧,刻了颜回的名字。
她没有和颜回说这个事情,希望他可以回心转意。可换来的,却是颜回越来越多的“出差”和越来越少的陪伴。
谋杀一事,思考已久,酝酿已久。
和雀樱说颜回喜欢紫色,暗示雀樱重新做了装修,又把窗帘,沙发等很多家具都换成紫色。雀樱不知道的是,大片的紫色容易使人压抑。那之后一个月,雀樱便开始与颜回频繁的吵架。
不仅如此,青微在那段时间经常装作梦魇,降低颜回的睡眠质量,减少他的自控能力。再以加班为名,让颜回帮忙处理掉各种一次性的实验动物,造成心里暗示。
至于相思豆,不过是在实验室提了一句,最近在研究的课题,开玩笑的说,把红豆和相思豆弄混,可就出人命了。颜回起初还能克制,后来,便真的偷了几粒带回去了。这些事说来简单,可操作起来,却并非易事。
说到这,青微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一个是我多年发小,一个是我亲密爱人,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他们呢?”
安生靠在椅子上,低声问:”你后悔么?”
青微突然笑了 “后悔。我后悔的不是杀了人,而是,爱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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