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贱，则无敌

多年前读过一个故事：

楚汉相争时，项羽捉了刘邦的父亲和老婆，把他父亲剥光衣裳捆在案板上，旁边架一口烧着开水的大锅，逼刘邦出城交战。

项羽喊：你再不出战，我就把你爹给烹了，煮成肉汤来喝，然后把你老婆也宰了。

刘邦站在城头，大声回应：咱俩在怀王面前约为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要是把咱爹煮成肉汤，请分一碗给我喝。至于我老婆，你要杀便杀，我无所谓！

项羽一看他这副贱贱的流氓嘴脸，气得脸色铁青。

后来，项羽觉得伤害刘邦的家人没啥意思，就放了他们。

你说，刘邦是否算到有“匹夫之勇，妇人之仁”的项羽不会杀了他们，才故意那样说话的？

还真不是，因为，刘邦，真就是那样的人。

有历史学家说，像刘邦这样的人，不必生也不必死，不忿速不廉洁也不爱民，这叫人至贱则无敌。

人至贱，则无敌！

历史过了两千多年，得到刘邦真传的人，倒是不少。

2008年11月初，某中学一位女老师请我给她指导的艺术节节目做30套学生表演服装，50元每套。并且预付定金500元，说好月底交货。

11月4日，我去朝天门进货：30套服装的两种面料及所有辅料。回来途中，在永新镇马桑岗发生意外。

超速的摩托车撞到巨石，因为急刹的惯性，我从驾驶员头顶飞出，重重摔落在地，头盔都烂了。

经检查，我脑震荡，内脏受损，双手腕粉碎性骨折。

住院治疗，输液，吃药，上了夹板。

骨科专家要求，须得两个月才能拆除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双手能否恢复如初，全看保养和运气。

我生活都不能自理，痛苦之情，无以复加。

眼看不能按时交货，那批服装我只能请我妹妹代为加工，她在郭扶开的布艺店。

月底，那位女老师来拿服装。她翻来覆去看了大半天，又连声叹气，说是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效果。

不是我亲手裁剪制作的，感觉抱歉，我就给她算布料成本价35元每套，主动不收加工费。

我想，最近不顺，反正已经损失大了，也不差那几百块。

女老师迟疑半天，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拿走了。一来时间紧，要赶时间排练，不日就去县城演出，来不及另外制作。二来，我的双手还捆着夹板呢，想也白想。她说，下周给你送钱来。

到了下周，她来了，喊我给开发票。那时候都是手写小额发票。我手不能动，叫她自己填写，她说报销了就给我送钱来。

不知不觉，放寒假了。

某天在菜市场碰到，她赶紧解释：期末学校的出纳员忙，要开学才能报销。

我想，钱也不多，也没放心上。大家都是一个街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几百块钱而已，一个堂堂的人民教师，不至于跑路了吧。

眼看2009年的上学期都要结束了，她还没给我。而她每回见到我，总有各种不一样的说辞，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开口。

放暑假了。她说，钱呢，她给女儿买东西花了，等发了工资马上给我。

另外，她叫我给她女儿做两套栓绳子的纯棉卡通睡衣，她自己也做了两套。加上之前欠的表演服装550元，一共七百多。她说过几天一起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2010年的五一节，隔壁鸿洋餐馆吃酒席，我见到她了，顺便问了一句。

她表现得惊讶万分，反问我啥子钱哟？

我说了那两笔钱。

她赌咒发誓说不可能，她说从来不爱欠别人的，她说她是耿直爽快人，肯定是你搞错了。

我请她去我店里看账本，她坚决不去。

争执引来路人，看客越来越多。

她大声说，根本没这事儿，账本有她本人的签字么？说我冤枉人不要本钱。又骂，你们做生意的都是奸商。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我傻了，一脸懵逼：天下居然能有这样的老师？

我，只是缝纫师，手艺人，凭双手养活自己，靠做布艺维持生计，何来“奸商”之说？

奸商？这未免太高抬我了！

奸商，我有那个智商么？

看她理直气壮，鼻孔朝天，我震惊，我憋屈，我头昏脑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吧，她赢了！

人至贱，则无敌！

她不但赢了，还给我开了个大大的脑洞，大大地刷新了我的一贯认知！

顺便，再聊一件小事儿：

20年前的正月廿日，老妈生日，在老家摆了四五桌，亲朋好友开心来聚。

次日，头天去给我妈拜寿的一个亲戚向我借1000元。我当时有个副食烟酒店，虽然生意看起来不错，但当天手头没那么多现金。

这个亲戚，能说会道，常在我隔壁玩儿，不时在我店里消费一些中档香烟及饮料啥的。

他看我犹豫，就说：只借500好了，我明天取来还你，今天没带存折。昨天我刚借2000块给我朋友了，他过两天就还回来。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倒显得我不讲亲戚情面，只好借给他500元。

后来，也常见面，他也买我香烟饮料。而且他一再说明没有按时还钱的各种理由。

再后来，见不着人影了。

三年前，亲戚打电话说，该还给我了，问我哪天有空去拿？

两年前，七一，我回龙台村开党员会，在高青车站与他不期而遇，顺便聊了几句。

他轻描淡写地：500块个嘛，又不是好多，姐你是大老板，你肯定不好意思喊我还钱撒？我今天没带，老弟最近手头紧。

500块，手头都紧了快20年了，至于么？

谁能赏他一块豆腐，让他撞死算球。

其实呢，不管是那位美女老师，还是这位帅哥亲戚，不还我钱，也饿不死我。

几百块而已，并不是非要不可。

关键是，那彪悍的态度，那贱贱的做派，实在令人作呕。

这么多年来，我气儿都没吭过一声，他们真当我是傻的。

今天说出来，我就放下了。

曾经被疯狗咬过，我不可能咬回去。

他们赢了。

人至贱，则无敌！

人至贱，则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