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春永远忘不了与丈夫张连雨初次相遇的那天。
她来自宁化县石碧乡,那天,她正在地主家打扫院子。地主家四周种满了松树,秋风来的时候,一树的松针枯萎了,飘落下来。地主家人不在的时候,她常常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凭松针落满全身,铺满院子。
这个时候,范金春会忘了自己所有的苦恼,那些饥寒交迫,完全沉浸在这别样的美丽之中。
一树的叶子黄了,枯了,落了下来,满院子的枯叶在竹耙下聚成一小剁一小剁。她手臂酸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连日的饥饿让她的胃部一阵痉挛。
大门突然被踹开。她抬起头,看到一队人跑了进来,眼神却并未有恶意。她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来人。领头的是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国字形的下巴透着一股子坚毅。
“你别怕,我是隔壁方田村的,我叫张连雨”他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是红军,来救我们穷苦人民的。”
那个叫张连雨的方田人就这样走进了范金春的身边,给了她一生的回忆。
“打土豪,分田地,翻身农民闹革命”
张连雨告诉她,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只有少数的地主资本家才能过好的生活。饥寒交迫生存无着的百姓,只能在有胆有识的共产党的率领下,没收公共土地及地主阶级的土地",分给穷人。以后地是所有人的,任何一个靠种地为生的人都可以分到一定的土地,想干活就有地,不用交地租。
张连雨炯炯有神的眼神看着范金春,给了她生活的希望。就这样,两人相识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情愫在两个年轻人当中产生。
后来,当丈夫张连雨跟随红军部队往湘赣地区转移的时候,范金春已经大着肚子即将临盆了。她站在村口,望着整齐的红军队伍渐行渐远,眼里热泪盈眶。抚摸着肚子,她带着对丈夫的不舍,但是也充满期望。
孩子出生不久,张连雨却因为严重的脚病被上级派人抬了回来。
送张连雨回来的两位战士,穿着旧军装,慈眉善目,小心的安置好张连雨,扒拉了两口冷粥,就匆匆的追部队去了。
那天,天气寒冷,张连雨被一床棉絮包着,漏出一张疲惫的脸,那双眼睛已没有了当初的神采。
范金春知道,丈夫是不愿回来的,他还想继续革命。而范金春,除了心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照顾他,尽力为他养好脚病。
在家治疗几个月,脚伤还未痊愈,国民党冲进了村子,残忍的屠杀了很多共产党员。张连雨连同盖着的被单,一同被国民党带走了。
张连雨在隔壁淮土乡被杀害,留下妻子、未满周岁的儿子张青球。
那床棉絮,因为过于破烂,没被抢走,后来的很多年,在无数饥寒交迫的夜晚,范金春都想带着儿子一死了之。是这床破棉絮,给了她一丁点儿温暖,那上面丈夫的气息,支撑着她,一直熬到解放以后。
“带着孩子,好好活着”丈夫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留在她脑海。白天打短工,挖野菜艰难度日,夜晚她躺在床上,抚摸着张连雨盖过的棉絮,把许许多多还没来得及说的话都说给他听。
她相信,他的灵魂一定还没有走远,和宁化县参加红军的一万三千多名战士一样,在等待胜利那一天。
1949年10月21日和平解放后,范金春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共产党和毛主席为穷苦人民翻了身。
土改了。按政策范金春被定为雇农成分,也同村里的贫下中农一样,分到了房屋田地。因为是烈士家属,还在共产党的协助下,有了新的农具,家具。有了新的棉絮,棉花厚实,再也不会冻得俩母子夜不能寐了。
范金春却舍不得将旧棉絮丢弃。那床棉絮真的很旧了,有些地方薄得像纸。那是那是丈夫盖过的,是旧社会的产物,范金春小心的把它收好,一直珍藏。
春天到了,范金春播撒在新房四周的葛藤抽了芽、长了叶,慢慢地爬满了墙。青绿色的藤蔓间开出大片大片的紫红色的花穗,引来了蜜蜂和蝴蝶,好不热闹。有时候天气好的时候,范金春端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手里剥着还粘着泥土的毛豆,心里美滋滋的,她忍不住哼起了客家小调。
“韭菜开花一管子心,剪掉髻子当红军,保护红军万万岁,剪掉髻子也甘心。韭菜开花一管子心,剪掉髻子当红军,红军保护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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