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影》漫摘漫评——献给风韵追求者

《幽梦影》漫摘漫评——献给风韵追求者

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

　　余评：四时风云聚散，天地阴阳调息，读书须择一种与心情契合之时令，《易经》系辞有云：“与天地相似，故不违。”苏子《水调歌头》宜在中秋之夜读，别有风味；久客他乡，骤然有归乡之意，宜读五柳先生《归去来兮》；佳朋集会，吟咏烟霞，《兰亭集序》须是首选，盖情境相宜也。

　　无善无恶是圣人；善多恶少是贤者；善少恶多是庸人；有恶无善是小人；有善无恶是仙佛。

　　余评：细思量，心斋先生此语可谓划出天人之界。善恶之念有无多寡，由心生，因人异。仙佛遥不可及，圣人凤毛麟角，贤者恒久修持，庸人昊天繁星，小人与仙佛处善恶之极端，不是人类之态。

　　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如菊以渊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莲以濂溪为知己；桃以避秦人为知己；杏以董奉为知己；石以米颠为知己；荔枝以太真为知己；茶以卢仝、陆羽为知己；香草以灵均为知己；莼鲈以季鹰为知己；瓜以邵平为知己；鸡以宋宗为知己；鹅以右军为知己；鼓以祢衡为知己；琵琶以明妃为知己……一与之订，千秋不移。若松之于秦始；鹤之于卫懿；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

　余评：鲁迅先生曾云：吾一生愿得一知己足矣。可见天地万物都是孤独，物之孤独在于不能择友，人之孤独在于知己难寻，人追寻物之知己，全在一厢情愿，因物不可感，亦不可拒，倾其情感，会通物之精神，方可结成“超然之交”，纵观天地，千古以来，不过百人。

　　为月忧云；为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真是菩萨心肠。

　　余评：菩萨心肠不只是怀有此当忧。常怀此当忧，必定短命。云遮月，赠月一份朦胧美；蠹蛀书，留书一段幽古情；风雨洗礼花草，须知是另一番呵护；至于才子佳人，唯有薄命，千古才可怜见。此番不是无情语，天意如此。

　　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

　　余评：天地之间有绝配，情之痴者方成癖。

　　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内乃声；方不虚生此耳。若恶少斥辱；悍妻诟谇；真不若耳聋也。

　　余评：人生每一天当寻一种雅声，陶冶心性。最实惠者，莫如追寻风雅另一半。

　　昔人云：若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予益一语云：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

　　余评：吾愿翰、墨、棋、酒之中有花、月、美人相伴，方不枉此生。

　　愿作木而为樗；愿在草而为蓍；愿在鸟而为鸥；愿在兽而为鹿；愿在虫而为蝶；愿在鱼而为鲲。

　　余评：香草愿在人而为屈原，桃花愿在人而为伯虎，筇竹愿在人而为子猷，蝴蝶愿在人而为庄子。说不定，人之物化与物之人化就是这样遵道而为。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余评：落日孤城，田园乡村，方有此当条件。余居鳞次栉比之城市，奢望而已。

　　以爱花之心爱美人，则领略自饶别趣；以爱美人之心爱花，则护惜倍有深情。

　　余评：心斋先生真是解花人，亦是痴情人，更是博爱人，花如美人，美人如花，诚如先生之语待之，庶几无憾。

　　松下听琴；月下听箫；涧边听瀑布；山中听梵呗，觉耳中别有不同。

　　余评：要生的这样的耳朵，这样的耳朵只青睐高雅之声。

　　月下谈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

　　余评：中国人对于月的情感最深，月是全中国人的眷属。

　　一介之士，必有密友，密友，不必定是刎颈之交。大率虽千里之遥，皆可相信，而不为浮言所动；闻有谤之者，即多方为之辩析而后已；事之宜行宜止者，代为筹画决断；或事当利害关头，有所需而后济者，即不必与闻，亦不虑其负我与否，竟为力承其事。此皆所谓密友也。

　　余评：一语道破密友主旨。

　　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夭。

　　余评：花有开落，月有浮沉，美人有薄命。皆为世间美好意象，看得开，不伤心。

　　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尽属多情；红颜者必薄命，而薄命者未必尽属红颜；能诗者必好酒，而好酒者未必尽属能诗。

　　余评：此当语须是洞破世事方能道出。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

　　余评：心不麻木，当有此感。有此当境界，方有如此体会。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余评：取物之神态与形态而拼凑，不可信以为真，此等美人，应是阆苑奇葩，非人间之物。能有二三者符合，亦是幸事，岂可奢望齐全。

　　有青山方有绿水，水惟借色于山；有美酒便有佳诗，诗亦乞灵于酒。

　　余评：前半句尚可，后半句唯有太白遗风方可。佳诗不必有酒，有酒不必佳诗。

　　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

　　余评：震烁千古，此当语唯有心斋道得出。

　　镜不幸而遇嫫母；砚不幸而遇俗子；剑不幸而遇庸将；皆无可奈何之事。

　　余评：虽是说物，实则说人。反言之，才子配不得佳人，名将挎不得宝剑。

　　笋为蔬中尤物；荔枝为果中尤物；蟹为水族中尤物；酒为饮食中尤物；月为天文中尤物；西湖为山水中尤物；词曲为文字中尤物。

　　余评：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