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S!(紧急求救!)谁帮我摆脱纠缠和骚扰,恢复平静?”
“谁也救不了你!”一个声音说。
幸好,不断有事故发生,让我马不停蹄瞎窜,把时间填得满满当当。避免一个人发闷时胡思乱想,减少和刘永芳独处的机会。让我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让她脱轨的思绪回归原位。
上午一(4)班数学课,马逊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唾沫挂在嘴边。罗大兵见了,推了他一下,“上课了,醒醒吧!”
马逊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胸口,“烦死了,烦死人了!”
毫无提防的罗大兵,身子一歪,一个趔趄,撞在陈光明的身上。
“老师,别欺软怕硬。”陈光明站起来,阴阳怪气地说,“打我干嘛?我可没惹你。”
罗老师脸色铁青,把书一抛,站直身子,双手拎起仍趴着的马逊,“教了这些年,没有哪个敢在我的课上睡觉,今天出了鲢鱼啊(鲢鱼喜欢冲出水面)!”把他推出了教室。
马逊转身往教室里冲,罗大兵把他往外面推。马逊继续冲,罗大兵继续推。
两人僵持不下,教室里炸了锅。
“蚯蟮降龙啊?”罗大兵愤怒地吼叫。
班主任吴老师闻声,冲出办公室,冲向一(4)班教室。和罗大兵一齐,一左一右,把马逊押到一楼团委办公室。
罗大兵把马逊一推,气乎乎地说:“害群之马不除,这课没法上了!”
马逊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了我的桌子。
“我要报警,老师打人,两个打一个!”马逊假装扑向电话。
“我不管了,交给你,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罗大兵气喘吁吁地说,汗流浃背。
吴老师瞌睡遇到了枕头,“闹得班上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哪里像学生,活脱脱的二流子!”
“罗老师,上课去吧;吴老师,你也去忙。”
他们走后,我问马逊:“说一说,为什么不好好听讲,上课睡觉,下课瞎闹?”
黄皮寡瘦,满脸痘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痞里痞气的,活生生的古惑仔。
“学哪些有么用?数学嘛,知道八块钱的东西,我给十块,人家找两块。物理嘛,称三斤的苹果,我不给六斤的钱。化学嘛,晓得糖是甜的,盐是咸的。学其它的,都是浪费!”
我不做声,让他继续表演。
“听数学老师解题,听的时候都懂,听完啥也不会;听语文老师分析文章,言辞华丽,轮到我写时,词不达意;英语就更别提了,看懂不会写,听懂不会说……学了也等于白学。既然白学,又何必学呢?”
“这些你都晓得了,还来学校干什么呢,不是浪费钱吗?钱多得没处用,烧疯了?”
“我也这么想,爸爸不同意啊,有什么办法呢?”
“是吗?那好,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说你学好了,不想学了,别浪费钱。长肉、养血、蓄骨头,在家里更好。”
我翻出一(4)班花名册,指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给他看。左手拿起话简,右手准备拨号。
他脸胀得通红,直摆手,“别打,别打,我是开玩笑的。”
“没时间和你开玩笑,不想学习不勉强。惩到鸡母报(孵)不出儿……”
“我错了,错了……”
“你哪有错?是老师错了!不该打搅你的瞌睡,逼你学知识,叫你好好做人。你都自暴自弃了,他还不死心。他真傻!劳神费力教育你,却变成了你的仇人。想报警吗?报呀!学校庙太小,养不起大菩萨。要走不留,好走不送……”
“别说了,老师,我知错了……”
“真的,假的?”
“真的。”
“知道怎么做吗?”
“向罗老师赔礼道歉,向全班作检讨。今后一定好好学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不能说到做到?”
“能!”
“暂且信你一次!还有十分钟,走,去认个错吧!”
“谢谢你!”
午餐时,我问罗大兵有关情况。
“他在教室门口向我道歉,很诚恳。我叫他进去上课。”
我舒了一口气。
如今,学生是上帝,学堂是天堂。老师体罚学生等于捅破天,社会舆论会让你灰头土脸,抬不起头。个别家长动不动就投诉、报警,说侵犯孩子的人身安全,侮辱孩子人格。
学生打老师,啥事也没有,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罩着,能奈他们何?
成人中专虽有“成人”之名,其实大多数学生未成年,初中应届生、往届生,16~19岁,正值叛逆期。一个个像未上笼头的小牛犊,左冲右突、横冲直撞。
在“师道尊严”彻底丧失的社会氛围下,老师们教育学生时,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生怕捅出篓子,无法收拾。有时,重话都不敢说,怕学生说“语言暴力,侮辱人格”。
几年前,发生过一桩轰动全县(当时还未县改市)的案子——
那年中考前夕,汉广初三某个男生上课打女生,女生嚎啕大哭。物理老师(副校长)前去制止。
男生当场发飚,动手打老师。情急之下,老师推搡他几下。下课后,他在操场上大骂,并扬言,“xxx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一定会报复的!”
许多老师上前劝阻,都劝不住。直到他累了,骂不动了,才住口。
深更半夜,他到学校旁边一座新坟上,搬来全部的花圈,偷偷排放在学校操场上。
第二天早上,师生们看见花圈,十分扎眼,十分恐怖,搞得人心惶惶。
校长和政教主任找到他,他承认,“是我干的!”
“全部搬走,哪里搬来的,送到哪里去!”
“做秋梦!”他一拳打在主任脸上,“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吊什么吊?能把老子怎样?老子今天就打你了!”
然后,猛摔大门,大摇大摆地离开政教室,如凯旋归来的将军。老师和学生们看得一楞一楞的。
政教主任报了警。
警察来后,一问是未成年人,就对校长说:
“这事不该我们管,你们的学生,你们解决,打死了人再找我们。”
把那个男生不疼不痒地训几句,当场放了。
从此,他有恃无恐,每天在学校大吵大闹。其他顽劣生趁机起哄。学校秩序大乱,老师们束手无策。
校长向教育局请示,开除他的学藉。
局长不同意,说违反了《义务教育法》。他批评校长,作风简单粗暴,方法单一。小事都处理不好,闹得满城风雨,败坏教育声誉,玷污教师形象。
“你们看着办,除了开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芝麻绿豆大的事,自己处理,不用请示!”最后,他扔出那句“神话”——“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校长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法,让他继续上课。在课堂上,他比大闹天空的孙猴子还放肆,出出进进,跳上跳下。
课,上不下去了!中考在即,老师们忧心忡忡。家长们纷纷投诉学校,管理混乱,误人子弟!
校长和政教主任找他爸爸——前年下台的村长。他一口咬定:
“孩子毕竟是孩子,犯了天大的错,也只能说服。开口闭口‘开除’,把孩子逼暴了,找我摔包袱。我倒要问问,好好的孩子,变得流不流、痞不痞,老师没有一点责任?塞进肚子里的,是屎吗?教坏了孩子,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没找你们的弯弯,你们倒找我的曲曲。惹急了,捅到报纸、电视上去……”
学校找村干部,“帮忙做点工作。”毕竟逢年过节,学校大包小包“孝敬”过这些地头蛇、土地爷。
村长当场翻了脸,“家校之间的事,我们不好插手。”
僵局无法打破。
副校长烦了,豁出去了。别的课不管,只要是物理课,就轰他走。
他似乎无所谓,从不当场发作。“叫老子走,老子就走。看腻了你这张臭脸!”
几天后,下晚自习,他遇到副校长的弟弟(读初一),回家落了单。月黑风高,歹念陡生,趁着夜色,掐死在河边。
案件很快告破。
他矢口咬定,“不是我!”但证据确凿。
家长一口咬死,“十七岁八个月,是未成年人。”
判决前,受害者家属意外撤诉,并向县法院递交“不判刑”的申请。确凿无疑的杀人犯无罪释放,成了一件特大新闻,哄动江汉全县。
既非“私了”,又非“公断”,杀人者逍遥法外。受害者家族责备公安局、乡政府多事,千方百计地安抚杀人犯。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知道内幕的人揣测,按《未成年人保护法》,判不了死刑。判个十年八载,有可能提前释放,出狱后,一定会穷凶极恶地报复,到时候防不胜防。他家大姓大房,人多势众,一向横行无忌,无人敢惹。
害怕再受气,死者全家迁往外地,怕招来新的灾难。常在人家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撞来撞去,保不齐惹来新祸。逝者走了,活人还要过日子。
你不敢找他,他却敢找你。那个家族未成年人多得很,有了先例,他们扬言,“再杀他妈的几个做种儿子,让他们绝种、断根!”
副校长呢,受到从上到下地严厉批评,调到成人中专成为普通教师。
几年后,那家伙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让旁人煞是羡慕。
老教师经常拿这件事,教训新教师:教学质量不好,只罚你的钱;惹怒顽劣学生,会要你的命。教师是弱势群体,收敛你的牛脾气,捅了马蜂窝,没人救得了你!
想到今天罗大兵与马逊的事,我捏了一把冷汗。
晚餐时,叶方刚喊我,“怎么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来,喝一杯。三杯通大海,一醉解千愁!”
“想静下心来写点东西,不陪你们了。”
“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
“谢谢,以后再陪你们。”
我回到寝室,拿出日记本,写起来。但开了头,却写不下去。
很晚了,学生寝室快熄灯了。黄丽娜突然喊:“张老师,坏了……”
“你们事儿真多!”我把笔、本子一丢,穿上运动鞋往外跑。
“刘永芳割腕自杀!”
“要紧吗?”
“陈秀华发现,拉开了。流了一点血。没事,没事。”
一颗心放下了,来到J(7)寝室。其他寝室的女生,还不知这情况,没有围观者。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她们不想闹得尽人皆知。
刘永芳伏在枕头上哭,头发有点乱,泪光晶莹。如雨打的梨花,不胜娇羞。
其余女生,如惊恐的小鹿,羞羞怯怯,一改以往的张扬,站在她床边。
陈秀华拿起她的手腕,解开绑着的手帕,指给我看。
一条长长的浅浅的血痕,划破雪白的皮肤,渗出了一点儿血。
“黄丽娜,去谢医生那儿,拿点消炎粉和纱布,记我的账。”
多说无益,让她静下来。我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别再做傻事。”
在门外,我问陈秀华,“什么事引起的?”
“开班会时,吕老师骂她,生得贱,不要脸。和男生疯逗打闹,不自重,不像女生。她受不了,想不开。”
“她不是舌尖嘴利、胆大包天吗?”
“她要求拿出证据来,和哪个男生疯逗打闹,什么时候见到的?吕老师说,他们说的。她问,他们是谁?我要当面对质。吕老师卡了壳,说不赢,气得面红耳赤。桌子拍得咚咚响,骂她死不悔改。斗狠说,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不想读了?她说,我没错,改什么?冤枉我,还倒打一耙!”
我暗笑吕老师,牯牛掉进枯井里——有力使不出。
“吕老师气得浑身发抖,说:这个班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没结束班会,就冲出教室。”
李洪亮结婚请二十天假,临时换吕星光,我退掉了代理班主任。他二十出头,年青气盛,渴望大显身手。听说一(5)班女生厉害,伶牙俐齿数刘永芳。擒贼先擒王,拿她开刀,杀杀风气立立威。谁知碰了钉子,差点闯下大祸。
又该我出马,做两边受气、吃亏不讨好的事。思想工作很琐碎,天天婆婆妈妈的,净遇到一些极品女生!可惜了,我刚写了几节的诗,收不了尾。
回到寝室看闹钟,十点半。我来到吕星光住处,敲了敲门。
“请进。”他打开门,有气无力,神情恍惚,一扫精明强干的形象。“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刘永芳割腕自杀……”
“真……的……她……?”他哆嗦起来,靠着的藤椅吱吱响。
“还好,发现得早。刚看过,无大碍。”
他缓过劲,“回寝室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太心急,太毛躁。唉,这脾气,害死人。”
“不是作检讨的时候,必须挽回局面,不让事态恶化,或者失控。”
“听你的,你说,我做。”
“那好,我说直白一点,驴子打架--用脸抵。私下向她道个歉。塑造灵魂,百年树人,急不来,慢工出细活,耐心一点。”
他挠了挠头,不作声。
“我先跟她通一通气,缓一缓她的情绪。别不好意思,毕竟你错在前。”
他点了点头。
“听我的消息。”
中午,我找来刘永芳,转达了吕老师的歉意。“以往,你也确实太张扬了,惹来闲言碎语,别怪老师有成见。”
她手捻发梢,低头不语,脸上有泪痕。气氛有所缓和。
“老师再不对,也不能公开顶撞,私下交流不更好吗?你这么聪明伶俐,怎么一下子糊涂了呢?有机会,向吕老师道个歉。不要有顾虑,昨天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她咬着嘴唇,不声不响。已没有强烈的对立情绪。
“自己的弯自己转,我帮不了你!好日子长着呢,为这点小事儿轻生,傻呀。想想爱你的人,你若有个闪失,他们多么痛苦,他们的人生靠你点亮呢!想想你爱的人,美好的光阴等着你呢!”
她起身告辞,弱柳扶风的背影,逐渐变小。坚强的后面,是脆弱;张扬的后面,是一颗渴望尊重、敏感纤细的心灵。
下午,在我的办公室,师生相互道歉,这件事情终于化于无形。
下晚自习后,她一身俏丽的衣服,一扫白天的娇柔和纤细,清新脱俗,鲜嫩如玉,如下凡的仙女!
“谢谢你!保住了我的清白,救了我一命。没有你及时的疏导,我还会自杀的。一个白璧无瑕的女孩,谁愿意沾上污点呢?”
“不是叫你没事别来吗?人小忘性大!避点嫌,谣言杀人。”
她不理我的抱怨,望着我,莞尔一笑。像叶方刚说的“花痴”一样。“从今后,我是你的……”
“瞎说什么呀,想害死我吧?”我急忙打断她的话,怕她说出更要命的话。
她脸颊飞满红霞,酒窝盛满玉液,泪水盈盈,看着我一动不动。
她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然后,她羞羞怯怯地转身离开,留下丝丝幽香和发呆的我。
临转弯,又来了一个“回头望月!”好一个“勾魂使者”!今晚,我估计要失眠了!
你是沐浴在春风里的花瓣,有着花朵色彩的歌曲;你是散发着阳光芬芳的诗篇,流动在花香轻霞中的倩影。你如天国花园的心灵——不受时间的侵扰,不受红尘的污秽,保持着最纯净的模样。你的花容如一道神圣的光,照亮我阴暗的心房。你如上天降临的恩赐,一下子把我拉出绝望的泥沼!
“绝望的泥沼?”只怕泥足深陷!我强迫自己,跳出这危险的游戏。千万,千万不要沉迷、沉醉,甚至沉沦下去,身败名裂!
“前方危险,请绕道而行!”
而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地狂奔!
三年前,江汉供销学校(成人中专的分校),一位年青老师和女生谈恋爱,女生的爸爸不分青红皂白,坚决反对。
女生却说:“我们真心相爱,休想拆散我们!”
他爸爸一怒之下,说老师性骚扰、猥亵、强奸,往江汉晚报、电台、电视台投诉。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给苦于没材料写的记者们巨大的刺激。你想,一个小小的县级市,每天能有多少新鲜事?他们倾巢出动,如苍蝇逐臭,紧追不放。
随后,“脑洞大开”、“天马行空”的报道、故事,一篇篇出炉。一个个出于想象的、离奇的情节,让读者们看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教育局长不胜其烦,为了树立“依法治教”的形象,顺应“民心”,开除了那一颗老鼠屎,伸张了“正义”,迎得一致好评!
那个青年到法院起诉记者——污蔑诽谤,造谣中伤,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名誉权;起诉教育局,违反了《教师法》。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公众的口水中,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他败诉了。他被迫远走深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处在漩涡中的女孩,退学回家,但躲不开记者们的跟踪追迹。整日以泪洗面,多次自杀未果,得了忧郁症。
绝望的父亲,后悔不迭,把她草草嫁了,嫁给了一个老光棍。她心死了,随父亲怎么处置。一年之后,生下了一个孩子。年仅十八。
婚姻,没有治好她的忧郁症,她发作得更严重了。一天夜晚,睡觉时,她不小心闷死了小宝宝。绝望之下,她打残了那个又丑又老的男人——她的丈夫。然后,吞农药自杀了。
她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活活拆散他们、给她巨大创伤的世界,还不到十九岁!
年青人听到消息(父母告诉他的,意思是叫他死心,再找一个女孩,早点结婚,以了结他们早日抱孙子的心愿。)在深圳,富士康(听说而已),以跳楼的方式,结束了年青的生命,殉了被人们玷污的爱情!
这一年,教育局长,成了省先进;最先报道这件事的记者,成了省劳模;登载长篇故事的江汉晚报,成了地方报纸的发行大户;判决年青人败诉的法官,成了省司法系统优秀法官。
人人“功成名就”,惨案发生后,也没有谁追究他们的责任!
当初,一致认定老师“道德败坏”的公众,如今,也不愿深究这场人间悲剧——三条鲜活的生命死去,三个家庭破碎,是怎样发生的?他们选择了遗忘。
没有任何人,为这场悲剧主动承担责任!
双方的父亲,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把两人的“遗书”送到新闻单位、法院,被一一拒收。他们只好满江汉市张贴,以便引起人们的重视,重审此案。张贴的文章被城管撕掉,他们被打了一顿,接着被拘留了三天。这件事,再次引发广泛关注。
这是女孩的遗书(控诉书)——
王老头!我死了,你可以逍遥自在了!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想做你的女儿!休想我叫你一声“爸”,你不配!
“性骚扰”?他连我的手都没牵几次!“猥亵”?他只亲过两回嘴!“强奸”?他还没有抱过我呢!
你想拆散我们,能不能找一个更好的借口?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
小时候,你想怎样操纵我,就怎样操纵我。但是,我大了,你控制不住了,就恼羞成怒了,满口喷粪?
老畜生,你把我当成什么啦,浪女,妓女?你的污水泼错了对象,泼错了地方!
你找的女婿,不,另一个老畜生!例假也不放过我,还得意洋洋地炫耀,“一分钱未花,竟找了一个处女!啧啧啧,送上门的美女,不用白不用!谁说的,丑男人找不到老婆?我这一生,真他妈赚大了,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我这盆脏水,你终于泼出去了。老畜生,开心吧?
我诅咒你!
……
他的遗书(控诉书)——
我死了,你们个个欢天喜地吧?审判我、开除我,有事实证据吗,有法律依据吗?没调查我,没调查她,如何立的案?凭几封“群众来信”和目击证人,凭教育局长的“师德规范”,凭记者们的调查报告?我们“勾搭成奸”,做过“法医鉴定”吗?
我的申诉书,都是根据法律条款来的,却被你们丢进字纸篓!
什么法官,狗屎!找关系当上的吧?知法犯法,既没有程序正义,如询问原告、被告;也没有实质正义,如证据,纯属以社会舆论、以法律的名义作恶!
什么记者?牛粪!闭门造车,凭空捏造,捕风捉影,居心不良!良心叫狗吃了吗?以社会良心的名义作孽!让两个无辜的死者,何处申冤?
还有你——王老头,白活了一大把年纪,早该死了。清清白白的女儿,被你抹得黑黑的!还有脸活在世上吗?
你他妈的教育局长,垃圾堆里蹦出来的吧?瞧你那比母猪还要大的肚子,装的全是屎吧?听见风就是雨,怎么没长一颗人脑、人心呢?哪个法律写的,你可以开除我?《教师法》哪条哪款?事实呢,证据呢?
不想骂你们了——一群乌合之众——所谓“大众”,平庸没有错,但“平庸之恶”,助纣为虐,就大错特错!情没有,理没有,法没有,就一口咬定,“他们一定有奸情,要不,她父亲不会这么说的!开除他,算是轻的,不如直接判刑!”
两条人命,不,三条!人命关天,谁给死者一个说法,一个交待?
教书成了高危行业,师生恋成了易燃易爆品……
我有预感,总有一天,爱情和工作会撕碎我的灵魂。就像撕碎仓央嘉措那样——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难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无聊、孤独,只能与自己的影子玩。国庆黄金周,我只有躲在学校、窝在寝室里,与孤独寂寞为伍,与自己的影子为伴。
家,不想回,也回不去了。父母长期在外,那已经是哥哥、嫂子的家。
同学呢,有的到天南地北旅游,有的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过着小日子。
学校的年轻老师,单身男女们,各有各的去处。
十月三日,除了几个农工、渔工、食堂值班的师傅,学校几乎看不到一个人。都走了?还是龟缩在寝室?不知道!
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月。”晚上没有明月,漆黑一片,而我又没有酒。
灯光下,无聊的我,只好逗自己的影子玩。它似乎有了灵性,有了生命——
蹲下,它变短了;站起来,它变长了。我前进,它跟着前进;我后退,它跟着后退。我左它左,我右它右。我跳它跳,我蹲它蹲。
我钻进阴影中,它消失了;我站在灯光下,它神奇显现。离光源远,它又淡又长,望不到尽头;走近光源,像缩成一团,像一只黑狗,坐在地上。
从如影随形到千变万花,从销声匿迹到重新显现,我和这位沉默的朋友“相看两不厌”!
我想起了法国马克·李维《偷影子的人》,中国金波《盲孩子和他的影子》,阿根廷巴尔莱塔《喂自己影子吃饭的人》;欧洲古老的传说——影子卖给魔鬼的人;《聊斋志异》的记载,艳鬼都没有影子……
我呢,除了影子,却一无所有!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破了我的寂寞空虚冷。“笃笃笃,笃笃笃!”
“谁呀?”
“我!”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娇滴滴的。
一声惊醒梦中人。
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带来一盒月饼,一包糖,一大袋丰盛的食物,和一瓶香槟。脸上化着妆!
“参加了三场婚礼,当了两次伴娘,妆都来不及卸!好不容易抽出身来。转了几趟公交车,又叫了一辆出租车,紧赶慢赶,现在才赶到!陪你过双节(中秋、国庆)。”
“节日快乐,节日快乐!来,吃糖、吃月饼,沾点喜气,再吃点夜宵,补充营养!”
“谢谢你!”我浑身颤栗。但还是忍住了,“放下东西后,你就去休息,累了一天了……惹来闲言闲语都不好!”
神色暗淡、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女孩的身子很快被黑暗吞没!
据说,一条鱼有一天突然怕水、晕水,在水里格外难受。它不顾一切地冲出水面,跳上河滩。但是,太阳、陆地、无法呼吸到氧气,让它更难受,它不得不又蹦入水里。
跳上,跳下,跳上,跳下,它不断地折腾。最后,气息奄奄,跌到水底,憋屈而死!
我就像这条鱼,爱情就像水。既怕爱情,又离不开爱情。我担心有一天,也会被爱情折磨而死!
He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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