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7)

作者: ZHANG顽石点头 | 来源:发表于2017-07-09 18:15 被阅读16次

    真的陷入了“冤缠井”,为情所困,跳不出去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个钩子,扎进心里,痛入骨髓,扯不掉,拉不开,让我无法释怀。

    早上,她的同学走了。我打了一个盹后,回到了自己的“狗窝”(王琴说的),洗漱完,就上班去了。

    昨天熬了一夜,整个上午,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

    胡家兵手舞足蹈地说:“你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好戏……”

    “什么?”

    “在校长办公室,两位(刘、王)校长先通娘骂老子,接着推推攘攘,最后拳脚相向。方主任(办公室主任)劝不住,喊来何主席,才拉开两条斗红眼的牯牛!”

    “为啥?”

    “脱产进修费,没达成一致!”

    王校长侄儿王佳,打着成人中专出纳员的名义,到湖北大学四年,费用全额报销。刘校长想安排女儿刘桂枝进华中师大。

    王校长说,脱产进修名额剩半个。我校两个半名额,万红英(万校长小女儿)一个,王佳一个,要么找名额多的学校借半个,要么报一半费用!

    “半个?一个子都不能少!侄儿行,亲闺女为什么不行?”

    王校长急了,“王佳就是我的亲儿子!”

    “亲儿子?好啊,你在家偷嫂,在校盗金……”

    “放屁!”

    胡家兵说得眉飞色舞,我却呵欠连天。

    “整个学校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曾经朦朦胧胧听说过,王校长为避开计生麻烦,儿子王佳一出生,就写在自己哥哥的名下,是农村户口的,政策相对宽松,允许生二胎。

    方主任嫡亲五弟兄,为了生儿子,爸爸把他过继给了一个远房叔叔。叔叔只一个女儿,出嫁后户口迁走了,相当于无儿无女。经过一番运作,方主任成了“独生子女,三代单传”,可以生二胎。

    过继手续一完,他立即结婚。两年内,连续生了一女一儿,有花有果。小日子过的,才滋润。夫妻俩嘛事没有,加薪的加薪,提干的提干。着实令人羡慕!

    (作者忍不住插一段。谁也没有长后眼睛啊!方主任挖空心思生儿子,还给儿子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天亮——方家的天,要在儿子身上亮起来!

    (宠溺无好子,慈母多败儿!十几年后,他任市教育局计财科科长,老婆任市国税局办公室主任。方天亮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爸妈一合计,勒紧裤带,咬紧牙关,送他到美国读高中,参加美国高考,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所州立大学。

    (西方果然先进,什么都走在前列,引领全世界的潮流。在欧风美雨的洗礼下,方天亮成了同性恋。与同性伴侣参加过“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大游行。

    (他先整容,后做变性手术,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削肩膀,水蛇腰,前凸后翘如花貌!人们说,中国留学生最大的毛病是,融不进西方的主流社会,但“她”用行动证明:这句话不对,至少以偏概全。

    (高兴之余,他把自己穿婚纱与“洋丈夫”结婚的照片,发给了爸爸妈妈。

    (“人妖!恶心!”方主任说。可怜!含辛茹苦三十年,花光自己和叔父“爸爸”的积蓄,没买豪车,没买豪宅,竟培养出一个断子绝孙的“阴阳人,太监”!怀方天亮时,他妈逢庙烧香作揖,见菩萨叩头下跪,竟求来这结果!

    (“不孝之子!”方主任的天暗了,塌了,香火断了!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话。“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他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忽然,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急火攻心之下,气绝身亡!年仅五十八,离退休享受人生还差两年。2017年!)

    中午,我倒头闷睡,看见哭泣的芳春,躲进了乌云;戴着镣铐的永芳,像花儿一样,逐渐枯干、萎缩,直到凋零。我到处找,到处寻,跌得鼻青脸肿,却谁也没找到……

    下午,刘王事件继续发酵,你七说,他八说;你胡说,他乱扯……

    何主席见到我,酸溜溜地说,恭喜你!按干部年轻化的要求,不是副局级的(组织部发文了的),50岁一律退养,刘校长到点了。加之,他闹班子不和,局里可能提前下手!

    “这与我何干?”

    “你也是组织部发过文、备过案的,顺理成章地顶上去啊!”

    “从来没有想过!”

    “哼,骗谁呢?都说你老实、厚道,我看未必……”

    我沉默以对,干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饭,让造谣者无事可谈!

    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我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刘永芳闯进门、直截了当地说:“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害得你一夜没睡。我记着你的好……”她泪眼模糊,喉咙哽咽。

    “用什么表示呢?”我避开她的眼睛,笑着说。

    “我吗?”

    她右手中指点着自己的鼻尖,“一个学生,父母的寄生虫,一无所有。想要什么?”她望着我,狡黠的一笑。破啼为笑,一颗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说得玩的,寝室去吧,快吃饭了。”我一向心软。

    她没动,红晕荡漾在脸上,羞答答的,眼光迷离。

    花枝上飘来的乐章

    好像你的容颜  清丽曼妙

    青春的滋味在心中流淌

    那么甜美  那么忧伤

    绿茵茵的小草探出头

    被你的鲜嫩惊倒

    含苞欲放的花儿

    在你妩媚前  羞怯忍让

    我的情思啊

    比小草 小花更加胆怯

    晚餐铃响了,我收住心猿意马,催她,“以后少来找我,打饭去!”

    她满脸通红,不言不语。垂着手,歪着头,靠得藤椅“吱吱”响。

    我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怦怦的心跳。

    突然,她挨近我,斜着身子,仰着脸,在我脸上亲吻一下。然后,夺门而出。

    我惊呆了,骨软筋酥,心荡神驰。

    “疯丫头,疯了!”

    幽香经久不散。心中某个地方被搅动,再也无法平静了。身上的某个部位扯疼了。

    漆黑的街道旁  路灯一下子亮起

    就像光彩照人的你

    一下子闯进我的心里

    沉闷  阴郁  一下子无影无踪

    我的生命一下子五彩缤纷

    我拼命忍住幸福的泪水

    免得打湿了全身

    不敢相信  寒冬里竟然有太阳

    为我升起

    在这块《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种恋爱犯忌,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她快十八,快成人了。

    几年前,一位爱情至上的青年教师,因师生恋,被斥“师德有亏,人格缺陷,违背人伦,德不配位。”

    他一怒之下,和那位女生一起去了南方。虽然身处陌生的地方,仍然受人指指点点。浪漫与激情,被单调的生活消磨殆尽。

    两年后回家乡之时,已夫妻反目,劳燕分飞。

    教书是我不顾家人反对而选择的职业。如今,事业和爱情冲突,怎么办?

    我不得不防着她、躲着她,避免单独接触。除了上课,不再去一(5)班和J(7)寝室。布置工作,就派人喊来团支书、班长。

    但是,山不到她前面来,她就走到山前面去!

    我把重心转到校文学社和广播站,竭力营造积极向上的氛围,培养发愤读书的学风。

    每次文学讲座,她总抢第一排。白色的迷你裙、红色的外套,显眼、醒目。她竖起耳朵,捕捉我讲的每一句话,一字不落地做笔记。听到会心处,露出那颗虎牙,冲我妩媚地一笑。撩得我收不住心,眼睛不敢往下看。

    只要我提到的书,她就想方设法找去看。不懂的,就当面问,这是什么意思,这篇文章妙在哪里……

    老人们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路窄”。上辈子我们一定是冤家,让我这辈子错不开、躲不过她。

    或许,月老用红绳系住了我们的足?

    我呢,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脸拉得长长的,像挂着一个猪头。避开和她单独见面,免得惹来一身膻。

    座谈会她一次不落,积极讨论,发言。

    我布置写片段,她写整篇;我布置写一篇,她写两篇;规定一个星期交,她半个星期交。

    她取了一个笔名——“艾明”,我知道它的含义——“爱明,爱张明”。

    人们说,疯子和诗人是双胞胎。我认为,疯子和恋人是孪生姐妹。

    一把无名之火烧起来了

    烧干了泪水 烧枯了眼睛

    烧沸了血液 烧爆了心

    不是雷电引发的天火

    不是电线短路和打火机引燃

    它来自于爱情 来自于命运

    来自不可捉摸的缘分

    它烧乱了心 烧昏了头脑

    也烧坏了理智

    即使烧成灰  我也心甘情愿

    她是广播站的通讯员,稿子又多又快,稍作修改,就可以发表。

    修改交给我。站长成了她的神助攻:嫌稿子转来转去麻烦,叫她直接交给我。

    为了爱情  为了你  我——小美人鱼

    献出舌头——滴着蜜的舌头

    献出双脚——让青春飘飞的双脚

    献出生命

    一见钟情爱上你  抛弃永生爱上你

    不言不语忠于你  吃苦吃累取悦你

    当你需要别的女人的时候

    不迟不早地离开你  不哭不闹也不怨

    款款离开你的视线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你和其他女人调够了情

    需要与我在精神上共鸣

    无论在哪里  无论躺在哪个温暖的窝里

    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回来

    世上再好的男人都无足轻重

    隔着红尘三千丈

    我的灵魂  我的脚步踉跄着  朝你飞奔

    因为你是我的初心

    她不断地写这样的诗。我隔开、断绝她的计划,全部落空。

    一来二去,我熟悉了她的脚步。她茉莉花一样的体香,让我心醉神迷,抵抗力全失。

    担心陷入灭顶之灾,我转移阵地,把重心转到社团建设上,扶持、建立学生社团,双休日开展活动。

    她如影随形,凡活动总少不了她——这个活跃分子。红色外套、白色迷你裙,虎牙、妩媚的笑容,茉莉花似的体香。

    女生们看出了苗头,但慑于我的威望,不好说什么。男生们就议论纷纷了。谣言漫天飞,但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王琴、万琴、唐梅,一遇见我就说:“魂被狐狸精勾走了吧?要不要我们帮你招回来?魂兮归来,从美人鱼的嘴巴里;魂兮归来,从狐狸精的怀抱里……”

    我百口莫辩,无可奈何地说:“无聊!”

    由她们说,“狐狸精,媚死人不偿命!”

    又一个双休日,我在寝室里,心烦意乱,骚动不已,躁动不安。

    今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被她搅乱了。闲极无聊,只好写日记宣泄:《吃人的单调,平庸》。

    突然,她推门而入,手里,托着一个蛋糕,嘴巴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的生日,你怎样知道的?我都忘了。”

    “你在《湖畔》上一篇文章里写过,我推算出来的……”

    她拉熄灯,点燃蜡烛。拉着我,“快许愿,许愿!”

    “噗,噗,噗!”她和我头挨着头,吹蜡烛。

    我左转,她右转,脸碰到一块了,嘴巴擦了一下。

    她双手抱着我的头,亲我的额头,“生日赏你的!”

    我呆了一下,掰她的手。

    她松开手,切了一块蛋糕递给我,“来,吃吧,别激动!”

    轻易不掉泪的我,眼眶潮湿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正经八儿过生日。

    吃完蛋糕,她满脸通红,怯生生的。突然,双手拽着我的头,亲我的嘴唇,像情侣那样,我和芳春从来没有过。

    我推了一下,没推开。或许不是真的想推开她吧?

    “生日赏给你的!”

    她的嘴唇,死死地压着我的嘴唇。双手紧紧地箍着我的后脑勺。我几乎窒息了。

    然后,羞得扯开门栓,跑了。

    我差点崩溃,极力摁住喊她转来、拥抱她的念头。堤坝已经垮塌,洪水滔天,一泄千里。我心惊肉跳,神仙堕落成妖怪,都是这样子开始的吧?

    即使一棵草  也要抬起头来

    爱这个美好的春天  虽然曾被践踏过

    即使一朵野花  也要露出笑容

    虽然色彩不明艳  虽然香气不浓郁

    也要绽放生命的尊严

    即使反复撕裂  即使不断受伤

    我还要爱  还会爱

    鱼离不开水  鸟离不开空气

    我离不开你

    又过了三天,她突然跑到我这儿,门都不关,就又亲又抱,并递过这首诗。

    我脸上烧得火辣辣的疼,竭力挣脱她的拥抱,迅速关上门。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不像话,像学生吗?站远点,烦死了!”

    “你忘了,我们相遇100天啦。《天仙配》里,有百日缘的说法……”

    “胡扯!女生不像女生,没羞没臊的。丑不丑?”我避开她。

    “学生要学习知识,提高各方面素质……一门心思扯这些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无论专业知识,还是学识素养,哪个同学比得上我?这叫恋爱学习两不误,爱情事业双丰收!”

    “厕所里照镜子——臭美……”

    “放心,不会拖你的后腿的,我有自智之明。谁叫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呢,才华横溢,前程远大!我不拼死努力、舍命学习,不才貌双全、秀外惠中,配得上他吗?打得败一长溜的竞争对手吗?”

    她喋喋不休,或者说洋洋得意,自命不凡。

    我插不上一句嘴,又不甘心被她“洗脑”,被她“征服”。男人啊,总放不下那点可笑面子;老师啊,总抛不开那点可怜的面具。

    仔细一想,真的,她这几个月疯魔一般,每晚在教室忙到转钟一点多。与初次相见,气质已有脱胎换骨的提升,由村姑进化成女神。

    我偷偷地打量她,起初的婴儿肥、嘟嘟嘴不见了,削瘦、清减了不少。虽没成林黛玉那样的纸片人,一阵风刮得飞,也憔悴得让我心疼!再这样苦读下去,身体吃得消吗?

    我又有点敬佩她,“撕心裂肺全因爱,舍生忘死只为情!”她豁出去了!但我不敢表露出来,挥了挥手,叫她走了!

    你闪耀着    在你点燃的火光里 

    在荷花和夜来香的幽香里

    在命运和心灵编织的歌谣里

    你风暴般席卷我死寂的心空

    闪电般划过我幽深的心湖

    雷鸣般惊醒我沉睡已久的心海

    我想拒  却无法拒绝

    你惊天动地的情    如火如荼的爱

    我嘲笑过“真情”  我拒绝过虚虚拟拟

    我怀疑过爱情  今天却对你无比佩服——

    爱起人来不要命  不要命地把人爱

    12月23日,她门也没敲,就突然冲进我的寝室,一把抱住我,又是说,又是笑。

    “谢谢你!我爱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忽然,她泪如雨下。她把头转向窗台,眼睛不再望着我。不好意思吧?

    “神经病!”我挣脱她的双手。

    她有理由发疯!学校开展长达两个月的“跨世纪读书竞赛活动”,推荐了五十本书籍。昨天、今天活动结束,举行了四场比赛,她拿了三个第一——知识竞赛、作文比赛、辩论赛,一个第二——演讲比赛,成为最大的黑马和赢家!

    她终于扬眉吐气了——唐梅、万琴算得了什么?她没有王琴的文凭,但有王琴的学识。谁再说她是土包子,她可以怼回去了!

    她碾压了所有的情敌,也击碎了所有的谣言,洗刷了所有泼在身上的脏水!

    她靠着我的书桌,嘟都囔囔的。像对我说,更像自言自语。压抑太久了,她想畅快淋漓地宣泄一下。

    我没有打扰她,任其宣泄。

    “不好意思,失态了,我走了!寝室里还有庆祝活动!”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擦了擦眼泪,掠了掠散乱的头发,望着我羞涩地一笑,离开了。

    我禁不住想:爱情有这么大的魔力吗,让魔女变成仙女?

    转眼到了平安夜,刘永芳送给我一张贺卡,里面写道:“祝心爱的人一生平安!”还画了一个大大的、淡淡的“爱心”!

    一切早已注定,我无力挽回。顺其自然吧,爱也罢,恨也罢。我唯有沉默以对,守住口,守住心,守住身体。

    陈秀华,送给我一束三角梅(又名贺春红),姹紫嫣红的苞片,给人以奔放、热烈的感受。花语:热情,坚韧不拔,顽强奋进。另一种花语: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我告诉她,“我的心眼太小,容不下更多的人了,撒手吧,你!”

    她掩面而泣,逃离了。

    25日晚上(圣诞节),我不开灯,不开门,和衣而卧假寐着,把喧嚣、繁华、热闹隔在门外,躲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情感冲击。在半夜时分,夜深人静之时,才如穴居动物,出来活动。

    26日,从早上开始,到关灯睡觉为止,迎来一个又一个探询的目光,关切的话语,“昨天是不是病了?好了没?”

    一次又一次的解释,让我口干舌燥,却心中清凉。我盛不下这些满溢的爱!我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显得“爱无力,爱无能”?

    早上,刘永芳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偷偷地哭过,以为我遭遇到了大麻烦。路过团委办公室时,偷看我一眼后,又露出了笑容。陈秀华神情恍恍惚惚,仿佛自己也大病了一场!后来,听说我是“故意玩消失”,才“多云转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情与理、爱与法的煎熬中,好容易挨到了12月29日,我碰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不到二十岁的弟弟,元旦举行婚礼,妈妈叮嘱我“必须回家”。

    当哥哥的,窝囊,女朋友都没有,肯定遭人耻笑,逼婚免不了。那滋味……

    “怎么办?怎么办?”我愁眉苦脸,背着手,在寝室里踱来踱去。

    午休时间,我歪靠在椅子上,愁眉不展。

    陈秀华进来,拿着一叠明信片。

    “祝张老师新年快乐!”

    她一张一张拿给我看,念给我听,“曾美霞,许淑华,王晓红……”

    见我没反应,她关切地问:“怎么啦,不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们!”

    “你一向阳光开朗,今天愁容满面,有什么心思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论身份是师生,论年龄是兄妹。成人中专普通班,学生来源五花八门,年纪大的五十多,小的十五六。同学中,有父子、夫妻、母女,还有师生。

    无奈之下,我向秀华坦白了。

    “嗨,这点事儿,急什么。我和永芳去你家,演一出戏,不就结了吗?”

    “惹出事来,不好!”

    “我们是成人,有分寸的。”

    “谢谢你!”

    “我走了,先和她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元旦那天,她们惊艳了张家湾,客人都在打听,“那两个女孩是谁?”

    爸爸妈妈看着她们,喜上眉梢。尤其刘永芳,一口一声“爸爸、妈妈”。乐得他们合不拢嘴。妈妈认定了这个“儿媳妇”,领着她喊哪个人,她就喊哪个人。声音清脆、甜美,态度自然、大方。

    她总牵着我的手,到处与人打招呼。瞅准机会,就和我“秀一下甜蜜”。

    大伙有事,就喊她帮忙,端茶送水,扎红花,剪囍字,布置新房。她跑来跑去,乐呵呵的。

    我心里打鼓,怕骗局戳穿了,下不了台。

    她掐着我的手心,小声说:“别担心,自然一点,没事儿,没事儿!”

    当伴娘去新娘家娶亲,按本地的习俗,要过九关。凭着天生丽质和伶牙俐齿,她们征服了新娘的长辈、嫂子、老俵、十姊妹、族人和村人,一关关顺利通过,娶回弟妹。

    两人毫发无损,泼墨水、抹鞋油、涂牙膏、搽口红,一样没落到她们身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忍心伤害她们?

    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新郎(弟弟)成了大花脸;专门放鞭的远房叔叔口袋扯得稀乱,脸上涂满了鞋油;打鼓的表弟,脸上搽满口红,背后贴了一张大乌龟;媒人头发缠了一把稻草,裤子上是母猪骚,背后满了的苍耳子;几个年青老表,花花点点的泥巴……

    闹新房时,我躲在叔叔家里。被姑老表找到了,“走,闹新房去。新婚三天无老少。”他拽着我说。

    “感冒了,流鼻涕,打喷嚏,传染人。咳、咳、咳!”

    “别装了!”姑老表是一个大个子,半抱、半推,把我弄进了新房。

    里面水泄不通,小孩子乱钻乱窜,小青年乱吼乱叫。

    他大喊:“哥哥来了,让一让!”大家挤出一条路。

    弟弟的一个同学出主意,“哥哥来了,嫂子呢?一齐热闹热闹!”

    女老表拽来刘永芳,推到我身边。她穿着一件大红的风衣,宛如新娘,明艳鲜嫩。

    “牵手,牵手!夫妻牵手,美事样样有!”

    她没有犹豫,拉起我的手。

    “来,拿杯子来,喝交杯酒。喝下交杯酒,恩爱永远有!”女老表拽着她的胳膊,穿过我的胳肢窝,手挽着手。

    我和她各喝了一口酒。我扭过头不看她。

    “想不想看他们亲嘴?”姨表妹陈丽大声问。

    “想!”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往后退,脸上一阵一阵烧。

    “表哥主动一点!”

    她脸上明媚如春,双手雪肤凝脂。扳下我的头,“咂咂咂”,响亮地亲着。看得大家哈哈大笑,十分过瘾。

    “说,我爱你!不说,今天不放你们走!”不知哪一个出的馊主意。“表哥必须说,不说我们不依。”

    “他不好意思说,我说。”刘永芳主动揽过来。

    “不行,要他亲口说。”

    “表哥,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来嘛,来一个!”喊声震耳欲聋。大有不说不能收场的架势。

    “我爱你!”我偏过头,仰着脖,望着天花板说。

    是你  让我如此奢侈

    让我敢大声说出“我爱你”

    是你 让我如此有底气

    让我敢高喊“我爱你”

    即使哪一天  你甩了我

    我也谢谢你  “我爱你”

    “咔嚓咔嚓”,谁拿出照相机,拍下我们亲吻的镜头。婚房的气氛达到高潮。

    “哥哥、嫂嫂可以走了,开始下一个节目!”

    如听到大赦令,我拉着她,穿过密集的人群,溜到屋外没人的地方。

    “对不起!事情变成这样!”我惶恐不安。

    “没关系!演戏嘛,越真越好!”她落落大方地说,“我倒希望是真的!”

    “瞎说!你还想怎样坏?怎样玩?”

    她羞涩一笑,“想听我的真话吗?”

    我怕她说出太惹火的话,没接茬。她没看我的脸色——

    你问我    “你还想怎样坏”

    我还想这样坏——

    一心一意把你爱  一生一世把你爱

    让你走不出  我爱的包围圈

    我还想这样坏——

    用柔情和蜜意  把你死死的纠缠

    用眼泪和热血  把你灌醉在我的怀里

    我还想这样坏——

    不经过你的批准  不经过你的同意

    就把你封闭在我的心里

    穿过人群时,我瞅了一眼陈秀华。她显得落寞、沮丧。我被裹胁,没法陪她说更多的话。只跟她说了一句,“好好玩!”

    几天后,那张亲吻照和底片寄到学校。我把它藏到了箱子底部,没给永芳看。

    我鼻子酸酸的  一看再看

    这些陌生的诗行  粗糙发黄的日记本

    在蚊虫肆虐的初秋  热浪袭人的盛夏

    青春的粉红情怀  初恋的苦涩浪漫

    那醉人的体香如烟  那魅惑的笑靥似雾

    那沉睡在箱底的诗和照片  还在呢喃絮语

    如今,上了贼船,我不知道如何终结——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或抽身回头?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辛苦作相思!”

    膏都市成人中专的一位老师,师生恋被指责,感情受挫,前程暗淡,绝望之下跳了楼,年仅二十二岁。

    全省成人中专专业课抽查考试——统考,我去那个学校监考,见过他——校团委副书记。对同行,我总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他胆小,腼腆,挺内向的,走路怕踩死蚂蚁。与胡家兵恰好相反。

    他竟然自杀了,自杀是需要勇气的!什么样的压力,逼得他铤而走险、走上不归路呢?

    报纸上一再报道,知识分子英年早逝的现象,令人触目惊心。他只能算早夭,我听后如大刀剜心,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这个社会,指责、围攻教师成了时髦,也没有任何成本。新闻中,教师的负面消息铺天盖地。

    许多成人中专由农校改造而来,座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青年教师的爱情、婚姻,成了老大难的问题,难免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爱情成全人,也毁灭人,我恐怕得不到圆满。像李色哀叹的,“不得好女!”像王琴嘲讽的,“被狐狸精敲骨吸髓!”

    明知是火坑,却避开不了!

    “ Hel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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