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苔绿青石台阶上,白衫男子轻靠着,一手托腮。手边放置着白玉和青玉两色的棋子,男子微微出神,眸子望着石阶下的云舒云卷,目光深远。
“阿难,做神仙没什么好的。”长弦许久缓过神来,将手指中的青玉石子落在棋盘上。
抬眸,对面女子已经进入了瞌睡状态,将睡熟之际,阿难的脑袋突然垂了下来,长弦伸手,托住她的下巴。
困倦的女子猛然惊醒,迷糊着神志拂开长弦的手,待清醒了之后,见对面长弦托着腮,眼底含笑,目光还饶有趣味的落在她唇上,阿难脸颊微红。
阿难匆匆忙忙的擦掉自己将出未出的口水,一脸谨慎:“君上方才说什么?”
“本君说——做神仙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难赔笑,附带着拍了回马屁:“放眼仙界....不不不...六界!也没有个能和君上您旗鼓相当的人物,无敌的寂寞,哪里是我这样的小仙娥懂得的?”
她在心底默默地白了君上一眼。
我呸!当神仙无聊?做神仙做成他这样可不是无聊?放眼这天底下有几个能和天地齐寿的神仙?
前几百年,天庭几个资历高深的老仙人都没拦住长弦君披甲挂帅征战沙场,一番杀戮,灭了十三个族,归降了七十余个,生生凭借武力让仙界坐稳了六界第一的宝座。
这几年说要养老,隐居在云山上喝喝茶,倒腾古玩盘盘珠子什么的。
喝茶,喝的是人家神农大神亲自炒的茶,一口百病不扰,两口容颜常驻,三口长生不老。这是什么牌面?仙帝一年也不过只有一个碗底。人家长弦君随便喝,就算泡澡都没人敢管。
长弦君倒腾古玩是倒腾的什么?远古凶兽的骨骼!前一阵子长弦君收藏品里缺一颗混沌的牙,生生宰了这天地间最后一只凶兽混沌。
盘珠子盘的是女娲大神补天用的五彩石,据说女娲大神补天的时候,还是混的他老人家的血才能黏住天。
你说他这神仙当得无聊不无聊?他不无聊谁无聊?
长弦听她如此说,脸色上似乎无比受用:“没错,本君就是没有敌人太过寂寞了。”
阿难急忙点头应和,一副您说啥都对的狗腿模样,心里暗道这长弦君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不其然。
“本君决定去人间游历一番。”
阿难挑眉,人间她知道,她年幼飞升,便是从人间来的。
“本君听说你这个小丫头是从人界飞升来的,自然是熟悉些。”
什么..什么意思...她还得陪同?他长弦君是无敌寂寞了,可她阿难不过就是个豆丁大的小仙子,在仙界混了九百年还未混上个仙君称号呢,再过三年就是飞升大考,她还想搏个诰封混个仙君当当呢。
“不错,跟着本君去人间游历一番,等着回来,本君让藏修那小家伙给你封个神君。”
只听棋盘上的棋子哗啦啦散了一地,顺着台阶叮叮的一层一层的往下滚。
原是阿难突然瘫了下去,浑身软的和面条似的,费了半天劲才从棋案上爬起来。
阿难控制不了自己打折的舌头:“君...君上说啥?神神神...神君?”
不是仙君头衔,是神君啊!她得修炼几十万年都够不到的位置。
“本君就听你一个回信儿,整不整?”长弦将手里的青玉石子敲在棋盘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阿难咬咬牙。
“整!”
陪玩儿一圈回来还能挂名个神君名头,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那我们便说定了,在人间我不用法术了。”
阿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没有法术才刺激不是。
“那小仙可是用法术吗?”
长弦君思考了一会儿:“可以,不过若是太多也无趣味,只得用三次。”
一天三次也无妨,就削削匪徒打打流氓,不慌。阿难安慰自己。
“是一日三次?”
"你说呢?”长弦斜眼望着她。
不慌不慌,长弦君可是比战神更厉害的存在,阿难觉得应该一次都用不到。
“若是本君在人间受了欺负.....”
“君上放心,不可能受欺负!”
“若是在人间受了伤.....”
"君上放心。阿难一定护着您如同小仙这眼珠子一般宝贵。”
“如此本君便放心了,明日三更,你去人间濮阳城北的城隍庙等我。”
阿难不解:“君上不同小仙一起吗?”
“多有不便。”
阿难不好多问,只巴巴的离开了。
2.
阿难踩着云彩,摇摇晃晃的落在了濮阳城北的城隍庙外,拿着几片从铁扇公主那里要来的有遮掩仙身的芭蕉叶子。
“我这样是不是太傻啦。”阿难尽力的一手一片叶子将自己的仙身隐藏起来。
这芭蕉叶子一来可以遮掩自己的身体,让凡人看不见,而另一个则是用芭蕉叶的气味掩盖自己的仙气。
她怕一不小心打不过凡界的妖物被人家剥皮抽筋的煮肉吃了。
阿难担心让长弦君等她,所以天还未亮,她就蹲在城隍庙外等着了。
左等右等,只等到两个贼头贼脑的小流氓,怀中抱着一个小肉团。
此时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漆黑的城隍庙只能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见些东西,阿难从日初等到日落,长弦君还未来。
她心里窝着火:“怎么!我们低位小仙就不是仙啦,哪有这么欺负人的。空长了一身俊美皮子,还不是爽约了!”
“大哥,这孩子怎么办?咱可是费尽心思才将这孩子偷出来的。”一个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难心里更觉得怒火中烧了:姑奶奶我正恼火着呢,瞎出什么声音!声音还如此淫贱!
另一个声音稍微正经一些:“把这孩子卖出去,这孩子巴掌点大就如此秀气,卖去青楼娼馆训上个几年,总有权贵喜好娈童这口,还怕卖不出个好价钱吗?”
阿难听着,牙齿咬的紧紧的。
臭不要脸的东西。
两个盗匪还未反应过来,便齐齐被一扇铁盾打翻在地。芭蕉叶子在仙家手里不过就是寻常叶子,但是用在凡人身上则是几百石重的大芭蕉铁盾。
“贩卖幼婴在前,赶上本姑奶奶气头在后,这两个加一块也怨你们倒霉,看今日本仙姑不打死你这两头人渣混蛋东西。”
两个盗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丢出了城隍庙,落了个身残下场,不能跑的被能跑的拖着的逃得老远。
“人贱自有天收,姑奶奶今日也不赶尽杀绝,若再犯,便打入地狱吃火烙去吧!”
一番打斗整的阿难又饿又累,一时不知道如何安置那个旧蒲团上的婴孩。
叹了口气,火气虽消了大半,她还是不敢挪腚,万一.....万一长弦君是有事耽搁了呢?
子夜将过,阿难撑着眼皮,等待无果。打量着怀里安睡的孩童。月光打在他小小的脸盘上,安睡的眉眼格外可爱俊俏。
尤其是左眼下的那颗朱砂痣,竟和长弦君一模一样。
这孩子竟长得有几分像长弦君。
阿难突然脸色一变,如同吃了苍蝇一般蜡白,突然觉得心头萧瑟。
这孩子....就是她等了一天的长弦君。
可当初不是说好,两个人一起游历吗?
突然想到昨日长弦君的话,他说在人间不用法术了,原来竟是....从娃娃做起?
阿难顿时觉得自己被坑了,差点一口老血从喉咙中喷出。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3.
阿难蓬头垢面的带着孩子走在濮阳街头。
她心头苦涩的要命,不过才过了一个日夜,她便已经身心疲惫,从昨日起,小君上已经哭了无数次。
哭的她都要哭了。好不容易将阿难从天宫里带来的充饥的仙草带来磨碎了兑着偷来的牛乳喂了,这小祖宗才安详的睡了一会儿。
“濮阳公府的宋小公爷被人偷去了,宋家的独生子,国公夫人都已经哭晕了好几回了。”
“这娃娃小时都生的差不离,这如何能找到?”
“听说左眼下头有一颗朱砂痣,长得十分秀气,一眼就能和别家孩子区别开来。”
阿难啃着仙草根,艰难的咽下,登时喜笑颜开。
“太好了。”
宋小公爷是一大早在濮阳公府大门外发现的,找到时气色红润有光泽睡得无比香甜,托了仙草的福比其他生来强壮的小娃娃还要健康。
看着濮阳公和夫人欢天喜地的将孩子迎回去,阿难才松了口气。
自此开始,阿难开始了她的暗中保护工作。房梁上,屋顶上凡是能照看到宋衡之的地方,都有阿难举着芭蕉叶子的诡异身影。
没办法,她道行浅,隐身术实在练得不怎么好。宋衡之三岁时,总是不自觉的晃着小手,盯着房梁:“叶子....阿姐....”
仆人们被吓得魂飞披散,又有几个曾侍从见过没藏好的阿难,便传出了芭蕉女鬼的传说。那一年起码做了八场法事驱鬼。
吓得阿难更加谨慎,只是她有时候蹲房梁的时候,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来戳长弦君小脸儿。喜笑颜开,简直就是小小长弦君呀。
阿难简直成了宋衡之的梁上仙,那一根房梁都让她睡得光滑舒适了。
宋衡之五岁时,在池塘边戏水,不小心打湿了她遮身的叶子,不得已她只能一边晾着叶子,一边坐在高高的梧桐树上吹哨子。
不知怎地,宋衡之稀里糊涂的就戏水戏到了水里。
更奇怪的是,他的那些七姑八婆竟没有跟随他。
阿难想起从前答应长弦君不得让他受一点伤的承诺,第一次用了法术,借了一阵东风,将她身子疼痛腾起,将他从水中捞出。
别说,阿难一袭洁白衣衫,眉目绚烂,眼睛看似乖顺中实则带着不规矩的桀骜:“小君上,你可千万不要受伤才好。”
宋衡之受了惊吓,临昏迷之前,干净清凉的眸子无比清醒的记住了阿难的模样,昏迷前,喃喃道:仙子姐姐
阿难在床边照看着宋衡之,婆子嬷嬷们睡倒了一地,摸着烧退了下去,悄然跃上房梁。拖着腮,打量着小君上,不由得有些唏嘘,如此,三次法术,用去了一次,还两回。
但愿小君上能平安长大才是。
阿难打了个哈欠,拖着困顿疲乏的双眼,无数个熬不过去的夜晚,都是神君二字鞭策这她,让她坚持下来。
阿难神君四个字,想想就威风。她甜甜的想着,翻了个身,一床一梁,同房异梦。
阿难全然不知,她的容颜,在那时,就时不时的跳进宋衡之的梦境。
那副面容,扰动了一个少年的清梦。虽在梦中看不清容貌,但宋衡之相信,梦中的少女,并不只存在于梦中。
阿难随是神仙,却还是看不透一颗肚皮里的人心。
宋衡之的成长,阿难只负责保护,却不过问其他。即便如此,阿难还是不解,从她眼皮底下长大的男子,是如何从一个小豆丁变成浪荡公子哥儿的?
偌大的濮阳城里怕是无人不晓这个风流韵客宋衡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宋衡之几乎是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更是天香头牌的交心知己。
民间传言说这宋小公爷年纪轻轻便阅女无数,挑逗调情信手拈来。
其实宋衡之比较擅长画春宫图,并将女子的胴体在纸卷上画的极美。阿难最开始是捂着眼睛看的,可是后来渐渐的发现宋衡之笔下的女子,身段优美,虽是淫画却丝毫没有低廉和无品,反而给人一种神圣的美好。
阿难有时候也会看入迷。
后来阿难也大约摸知道宋衡之为何专注于画女子身体。
宋衡之的有一个隐秘的小房间,里面画了无数副女子的身姿,同一个动作却又几百种不同的画法。
只是那些女子不论身姿如何绰约,都没有脸。
“这小子画的是神仙么?没有面容都这般好看。”阿难摸着下巴,细细的打量着画作上的细节,衣衫无一不是白色衣衫,每一幅各有千秋,却都脱不开一丝缥缈空灵。
去青楼不过是通过许多女子的身体的优点来创作一个最完美的身段。
“小君上不会是应了前世记忆的召唤想起了曾经的哪个和他双修过的女神仙?”阿难撇了撇嘴,切,这些一个个的都不如本仙姑好看。
宋衡之轻轻的抚着那副画卷上的女子身影:“真怕我那一天连这些都记不得了。”
啧啧啧啧啧,无惧如长弦君竟也是难躲情债。阿难躲在芭蕉叶子后,他方才那番话酸的她皮都麻了。
“小君上阿,你记不得啥都没关系,一定要记得答应我的神君头衔阿!”阿难暗自祈祷。
日子真快,其他家里如宋衡之一般大小的男子,都已经开始成婚走正经仕途。
阿难忧愁的托着腮,一想着以后还要在宋衡之的妻儿身旁看顾她,她心里就不舒服的慌。宋家给宋衡之找的姑娘,她都不满意。
“这个丫头这是长的什么样子,还不如本仙姑的一半好看。”
“这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怎么肉呼的如同一张大饼,怎么说小仙君也是一表人才的,不知宋公爷咋想的。”
“这个到是还不错,就是这眉眼不和我眼。”
阿难总是想办法赶跑这些抛媚弄眼的姑娘。
阿难特意改错的她们生辰八字,偷偷的转动命盘,转到大凶那一面。实在是推不掉的,她就故意扮丑吓走她们。
其实这些女子原本都不关她的事,不在她和长弦君长出的约定。可她就是心底里不得劲,宋衡之明明也对那些女子无兴趣。
“这也不怪我,小君上不也不喜欢她们吗,将来在一块儿也不会快乐,心伤不也是伤嘛,我可不能食言,一定遵守诺言,不让小君上受一点伤。”
阿难是这般说服自己。
因为似乎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心安理得起来,心安理得的安放自己的私心。
4.
可这样的小私心,如同燃烧的火焰,不论什么覆在上面,都会被迅速燃烧干净。
李筠儿的出现,让阿难最后一点欺骗自己的心思都没有了。
那张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似乎是跨过了千年时光,在同一个时刻如照镜子一般,相遇了。
“这是昭华公主,你放肆!竟然亵渎公主容颜。”小丫头凶巴巴的盯着望着自家公主出神的宋衡之。
李筠儿从未受过如此滚烫的目光,还是在一个如此俊俏的少年郎。
“在下宋衡之,不知公主嫁到,唐突冒昧,失礼。”
“无妨。”
李筠儿脸颊微红,宋衡之目光沉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出神了。
昭华公主来濮阳的文琰寺上香,借宿在濮阳公府半月。
似乎是濮阳公有意撮合,这引路人便成了宋衡之。
阿难躲在芭蕉叶后,看着宋衡之和那位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公主,觉得格外刺眼。
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多么见不得光的存在。
可是实际上,她从来没有正经的出现在宋衡之的面前,她帮他化解了许多磨难危险,可他却从来不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他们二人如同一对璧人一般在园林中散步,阿难就不痛快。
“哼,不跟了,跟什么跟,我看人家现在心里头热乎着呢,安全着呢,才用不着我呢。”
她气呼呼的去了宋府的酒窖。
“怎么就这么想喝酒呢,我才不难过呢。人家是长弦君,转世了也是长弦君,你一个小仙子,胡想什么呢!”
她告诫着自己:“本仙姑虽没权没势还没有仙衔,还不是在天宫过得舒服自在。如今为了这神君头衔,生生让自己这么不痛快。”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呜呜呜呜呜。”阿难不知道怎么了,这眼泪就是滚烫烫的停不下来。
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出了酒窖。往熟悉的房间走去。
宋衡之在房间里,端详着眼前的画像,当他第一次见到昭华公主时,他就如被雷击一般,他确定,那张面庞就是他梦中的女子。
只是,按照昭华公主的面庞嵌在画卷上,竟不知哪里不合适了。
宋衡之有些迷茫。
“怎么回事。”他隐约觉得自己搞错了什么。
“咚。”的一声。
宋衡之的房门被踹开,酒气扑面而来。
“宋衡之,长弦君,都是大混蛋。”
来者口齿不清的说着。
阿难醉了酒,不知将自己的芭蕉叶子丢在了何处,此刻,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没有在凡人眼中隐形的事。
她轻车熟路的翻上了房梁。
靠在房梁上,她几乎瞬间就睡熟了。
烛光微弱,宋衡之从桌上抽出宝剑:“你是何人?”
房梁上无人应答,只是雪白的绸带从房梁上滑落下来。那人影露出一对白玉无瑕的手臂。
宋衡之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这轻车熟路翻上自己屋顶的,竟是个女子。
他不敢贸然动,却也不敢睡觉。端坐在桌边等房梁上的女子醒酒。
半夜,阿难口渴难忍,她动了个身,生生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柔软温暖。
微弱的烛光下,醉眼迷离的阿难手臂搭在横抱她的宋衡之的勃颈上,鬼使神差的,她掰着宋衡之的脑袋,小鸡啄米一般,在宋衡之的嘴唇上轻轻一啄。
“本仙姑盖了章,谁也抢不去你啦。”
什么?宋衡之那瞬间,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脑子一片混沌,那柔软的质感转瞬即逝,令他的心如同敲鼓一般的剧烈跳动。
“公...公主....您您您怎么在我的房梁上。”
公主?阿难懵了一会儿,清醒了过来,酒气尽散。
糟了!她从身上胡乱摸索:“糟了,我的芭蕉叶子呢!”
“芭蕉叶子?”宋衡之不解的重复。
阿难从宋衡之怀中跳出,一退老远,转身就跑。宋衡之呆了一下,追了出去:“站住,你是谁?”
阿难转头,雪白的衣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空灵绝美,那双眸子里的随意干净,和那不令人察觉的倔强和桀骜。
宋衡之微微失神,她的眼神,让他脑子里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是她!
他一下豁然开朗却又陷入新的迷茫。
是她不错,可是她究竟是谁?
宋衡之只通过那一个眼神,便确定,这不是他认识的公主,是另一个女子,也是那个他画过无数白衣女子的真正主人。
“不要走。”
宋衡之唤了一声,他走神的片刻,那个白衣女子便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宋衡之找了许久才离开。
阿难从隐匿在围墙里走出来,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真是酒醉害人。我这是吓耍得什么酒疯!”
如今还只剩下一次法术,她刚才情急之下又用了一次法术,隐匿在了阴影处的围墙里。
宋衡之隔天便去找昭华公主。
“恕衡之唐突,不知公主可曾听有人同公主容貌相似?”
昭华公主有些惊异:“小公爷如何知道有人同本宫相似的。”
“是有一位女子和本宫长得相像,不过不是人,而是神仙。”
“神仙?”
“不错。”昭华顿了顿:“小公爷应该知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过我们李氏家族掌权千年,除了每一代李氏子女的努力,还离不开一个人。”
“李难,李氏祖宗,是李氏家族里最尊贵的公主。传说李难公主年少得道,飞升成仙,李氏家族传承千年,也是有她的庇佑。”
宋衡之脑中似乎有什么连接起来了。
是了,小时候不论他受了什么灾祸,都能奇迹般的躲避,曾有一个马球直直的朝他袭来,却被某种力量改变了方向。
宋衡之告辞之后,派家丁开始寻找芭蕉叶子,果然,在酒窖里发现了两片宽大的芭蕉叶子,勉强能遮住一个成年男子。
只是那叶子举起来如重铁一般,八个壮汉才能勉强抬起来。
宋衡之明白自己的心意。从她入他的梦境起,不论是神仙还是妖怪,他都认定他了,他要告诉她这些年的寻找,只是因为,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5.
阿难从外头游荡了许久,等心底冷静了,才打算回去宋府。她答应了长弦君守护他,那她就得做到。
得先去找到芭蕉叶子才行。
她刚进府,躲躲藏藏的,听见一个妇人高声喧哗:“公子病重了,快去请郎中。”
重病?莫不是被她那夜吓坏了。
阿难不敢耽搁,宋衡之在床上紧闭着眼睛。
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薄纸,她给他号上脉相,脉象平稳,就是心跳的太快。
“怎么回事儿?怎么身子这般的烫?”
宋衡之握着她的手腕。
“仙姑娘娘不是一直保护着我?怎么今日疏忽的连藏身的芭蕉叶子也没拿着?”
任凭阿难怎么挣扎宋衡之都不放手。
“我是仙姑。”
“若是硬要搬身份,那么....本君长弦,有礼了。”
“长长长....君上?”
“这么惊慌?”宋衡之的神情完全变了,眉宇间的高洁英气让人不能直视,眉目深远深邃。宋衡之,不,是顶着人族身份的长弦。
他翻身,将阿难压在身下。阿难的心突然通通跳个不停。似乎回到了百年前第一次见到长弦时,他低头修剪着花卉,那一刻,她的心也是这般跳的。只不过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神仙,又是泼辣疯癫的性子,早就将那一颗贼心藏起来了。
藏得她几乎都忘记了,她对他初遇时,便是喜欢的。
“阿难,你猜本君是如何恢复神智的?”
阿难哆哆嗦嗦的开口:“大约是君上厉害吧。”
“你的恭维总是不这么走心。”长弦微笑:“本君下凡时,按着人间戏本子给自己下了印记,若是本君吻了心悦的女子,便会清醒过来。”
阿难心中一喜:“那君上是喜欢我?”
“是啊,不过....”长弦狡黠一笑:“不过条件是,她也喜欢我。两个人相互喜欢,这印子,才算能解开。”
“为何是我?”阿难红着脸,觉得自己沉浸在一个无与伦比的美梦里。
“是啊,为什么是你呢?走吧,小傻瓜,咱们回天上去。”
什么时候呢?大约是他拥有了所有的东西,却唯独心底是空荡荡的。他不会爱人,也从不懂得爱的意义。心底的那块阴暗之处,因为她的出现,而被照耀。
明媚光亮,马虎又温暖。
有时候像一只小狐狸却更多时候像一头小猪。
他已经足够聪明勇敢万夫莫敌,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女子,而是一个让他看见就开心,就快乐,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存在。
只是他太骄傲了,无法接受拒绝,所以他就命司命星君给他安排一个局,若是她是喜欢自己的,那皆大欢喜。如果不喜欢,他也会给她一个神君的头衔,让整个六界没有人敢欺负她。
6.
阿难和长弦同桌对弈,一旦输了,阿难就心头沉闷不开心。
从此以后,长弦同阿难下棋再也没有赢过。
一日,阿难悄咪咪的环住长弦的腰。
“君上,我还能拥有一个神君头衔吗?”
“怎么,主君娘娘这个称号你不喜欢?”
主君娘娘可比神君威风诶,神君可以有无数个,但主君娘娘,天地万物,只有那一个位子。
那是个独一无二的位子。
阿难伸了伸懒腰,靠在长弦怀里睡着了。
安安静静的,像只小猫。长弦放下书,将她抱到床上。
云海飘摇,他却再也不孤独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