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乡下过年9
除夕一早,天刚蒙亮。还在睡梦中的我,被父亲叫醒。
父亲轻轻地说:“春,快起来,跟我到山上给爹爹上坟,请爹爹回来团年。”
我一骨碌爬起来。等我洗好脸,父亲已将自行车整理好,并绑好了铁锹。父亲骑着车,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迎着凛冽的寒风出了门。
约莫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了祖父的墓地。
父亲卸下铁锹,给祖父的坟墓培新土,除杂草枯枝。我则蹲下来,给祖父烧纸钱。
父亲边培土边说:“大大啊,这是我带小孙来给您上坟,送点钱,今天请您回去团年啊。"
......
这一幕是我少年时代,在除夕当日早上随父亲给祖父上坟的情形。多少年来,一直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除夕前几天,或是除夕当天早上或上午,给故人上坟,请故人回家团年,这是老家的一种习俗,延续至今。
慎终追远,过年祭祖,是我们永恒的心灵寄托。
回到家后,我和父亲吃完母亲煮好的一碗手工实心汤圆。除夕早上吃汤圆,这是老家的习俗,象征着全家团团圆圆。
母亲在厨房里张罗着中午团年饭的饭菜。蒸“蒸菜”,煨老母鸡,炖猪蹄,摊“鸡蛋盒子”,炒香肠......总之,母亲要把最丰盛的食物呈现在团年饭的饭桌上。
父亲在堂屋的神龛前忙碌。一大张红纸铺在神龛前,神龛柜上左右两边燃起了两盏煤油灯,三个小酒杯摆在正中间,三枝细小的香烛插在用红纸包裹的炉碗上。父亲准备的这一切,是为中午团年饭的祭祖做准备。
我曾问父亲为何要点煤油灯。父亲说,回来过年的爹爹等已故先人和祖宗们,在灯光中,在灯影里......
我们兄弟们则忙碌着布置堂屋、贴春联等。
堂屋是老式的列架结构,柱、梁等是杉木,间隔是旧式的土墙旧砖。大哥用报纸一一粘贴墙面,遮住了墙体表面的陈旧。
堂屋正中墙挂了一幅长条的领袖画像,两侧分别挂上了各四幅长形的挂式画。这些挂式画,有图并配有诗文,是梅兰竹菊、春夏秋冬等内容。
我和小哥负责贴对联和门画。春联是大哥前一天手写好的。红红的春联,威武的门神门画,以及门楣下飘动的剪纸门帘子,将沧桑的老屋院落装扮得喜气洋洋。
中午约莫12点左右,一挂万响的鞭炮放完,一个五十响的礼炮炸完,我们家的除夕团年饭就开始了。
炒好的荤素菜全端上了桌。神龛柜上增加了三碗热米饭。父亲将饭桌上每盘的菜都夹了一点,放在一个大碗里,端放在神龛柜,供祖宗们享用。
父亲在神龛柜边燃起了纸钱,并念叨:现在团年了,请各位先人祖宗们一起团年......
这些祭祖的仪式完成后,我们一家人便围桌而坐。
方桌四四方方,四个面中靠神龛柜的那面为”上沿“,由祖母和我坐。祖母是祖辈,我是最小的孙辈。像我们这样一老一小,团年坐“上沿”,也是老家的习俗。
家人们享用着团年的美食,也享受着全家团圆的温暖亲情......
团完年,神龛柜上的三碗米饭,母亲让我把它们分配给家里的牲畜和家禽。
母亲说,家里的牲畜和家禽也是家里的一员,一年到头,我们人团年了,它们也要团年,也要享用一下团年的食物。
水牛的一碗米饭,用菜叶或者稻草包裹着喂到牛嘴里,让它一口吃尽;猪的一碗米饭,直接倒进猪槽里。小猪见有人来,立刻围了上来,一口将米饭“夺”进了口;鸡的一碗米饭,直接洒散在地上。见我撒食,鸡们争称恐后,抢着啄食......
除夕下午,是辞旧迎新的重要时段。
家人们洗头洗澡换新衣。母亲将家人们换洗后的衣服全部洗净晾起来,不让衣物留到第二天。
我们把堂屋、厅屋里的地面打扫干净,父亲将大门外的庭院又重新扫一遍,将垃圾全部清理好,不留到第二天。
祖母将家里的钉耙、镰刀、斧头、铁锹等工具全部归集到比较隐蔽的侧屋,将剪刀、针线等用具藏在“鞋篮子”的底部,避免新年见“凶”。在祖母的心中,这些刀、剪之类的,都是“凶器”,不能在新年里见到它们。
村里有“礼性”的乡亲,还会串门过来,和祖母、父亲等说着“辞年”“拜早年”等话语,聊聊所见所闻和村情民事等。
......
除夕,就这样慢慢地远离老屋而去。老屋,一切就绪,只等新年的到来。
老屋除夕,是繁忙的,也是温馨的!
老屋院落 老屋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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