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一立秋,立刻就分了早晚,天地之间像是一语不用的默契。天一日比一日高远,地一日比一日阔旷。那些绿成一片的草木,有的日逐苍劲,有的黯淡,渐渐深浅出层次来。这个时候的远山也好,近水也好,都要比春天有看头,因为不是一味地绿,也不是一味地疯长,而是心里有了事儿的女子一样,会有一低眉的沉吟。
花还是开的,光是桂花,已经够一个秋天忙活。就像那些搅得家庭不安的女人,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一辈子不得安生。这样的女人,一个村子总会有个把;这样的桂花,乡下人的门前屋后,总有一两棵。还得有一两棵柿子树,一两棵石榴树。
夜半,蔺草席子不沾身了,旧床单裹在身上,也有凉意。窗外月光透进来,清亮亮的,悠悠的有花香,那是早开的几粒桂花。
不算早,因为迟也迟得有限,然后就满树开起来。金桂、丹桂、银桂,细细碎碎藏在叶子里,几天功夫,一蓬一蓬地香起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桂花要是开了头,那是谁也挡不住的。人在树下走动,总要情不自禁夸一声:“好香啊!”
乡下人种桂花,固然也是讨贵气盈门的吉利,逢到花开,一天收获恁多夸赞也是很舒心的。桂花边开边落,地上一层红红白白。乡下人不捡,也不扫,黄豆晒了,芝麻晒了,门口扫出来也没有用。
老奶坐在桂花树下剥豆,桂花落了她一头一身。老奶看着对面的柿子树,柿子青青累累挂着。看到有几粒泛黄,老奶顺过屋角的竹竿,竹竿头绑着一个网兜,网兜兜住柿子,一拽,柿子掉进网兜里。
半夜里云遮住了月,窸窸窣窣也不晓得是雨落还是风吹,总归又凉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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