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童年的故事,在一个不经意间冒出我的脑海,我以为我都不再记得了……
下沟的时候,从沟上面可以看到:弯弯曲曲的土路,蜿蜒曲折,像一条土色的蟒蛇,一头探入沟底的树林里,每个转弯处都有天然的平地,可供挑水者暂时休息。
那个暑假的清晨,我们姐妹三人也跟着村里的人下沟去 挑水,姐姐最大就一个扁担挑了两个半桶的水,我和妹妹就抬着两个半桶的水,从沟底的泉子取水,再一步步挑水走上弯弯曲曲的坡路,实实在在不好走,看着有毛驴的那户人家用毛驴驮水,我们简直羡慕的要死,真想自己家也能拥有一头毛驴就好了,自己就不用这样为难挑水了,但是那个时候,毛驴也是难得拥有的宝贵财产,我们家既不会养,也没钱买,所以想拥有毛驴驮水,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有经常挑水的人,人家似乎干惯了这种活,挑着满满两桶水,走的稳健又有节奏,就连休息也一滴水都不曾洒出来。这个我们也羡慕不来,我们姐妹几个就是农村的孩子,却有着小姐的身子,因为平时都在读书,做农活的时候少,挑水对我们来说就是苦不堪言,迫于母亲的责骂,才来挑水的。
瘸子叔叔也就是这个挑水队伍里的常客,所以那个时候每天早上我们都能见到他。叫他瘸子叔叔,并不是歧视他,而是他这个特点实在是太突出了。别人可能偶尔挑水,挑一担水也能吃几天,而他却每天早上,不分寒暑的挑水,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尚挑水从深沟走上来都吃力的很,而他更是不用说,比我们更为艰辛一些,这个叔叔眼歪,眼珠子也翻着泛白,嘴巴一直合不拢,耷拉着口水,两个脚尤其是扭的厉害。感觉正常走路都难,每次挑水上来到了平处,总有一些男孩子调皮,故意在他水桶里扔土疙瘩,让水变浑浊,他也生气的驱赶着孩子们,但是他的腿脚,哪能追上那些健全的孩子呢。只能骂骂咧咧的继续挑回家去……
说他有家嘛,那个家也不属于他,听母亲说,这个叔叔从小就受了症,长成这样,娶不到媳妇,爹娘去世后,就寄身在弟弟家,弟弟,弟媳妇每日都给他安排活,干不完的活,干不好不给吃饭,穿的也凑合,有病了也没人给看病,抗抗过去了就又起来干活,似乎他的命就是用来干活的。
我们小的时候村里特别的干旱,吃水困难成了第一大事,这个瘸子叔叔就每天得去挑水,也继续被恶作剧孩子戏弄,他除了骂骂咧咧,吓吓孩子,也没有真打孩子的心,也因为瘸子叔叔的挑水,他弟弟家从来不缺水,也没人去挑水,想必他们应该感谢瘸子叔叔的付出吧。
但是后来听母亲说瘸子叔叔因为残疾一辈子未婚,给弟弟一家干了一辈子的活,却没人真正的对他好。慢慢村里生活条件好了一些,有了自己的水塔,人们开始去水塔运水,挑水,再也没人去沟里挑水了,这个瘸子叔叔也日益被他弟弟家里人嫌弃,他就给自己下意识的找活干,砍柴,做地里农活,能干的他都去干,家里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每当寒暑假我们去深沟玩耍时,就会想起这位瘸腿叔叔,那长长的沟里的土路,早已因为少有人走,变得荒芜,但是挑水的一幕幕却会浮现在眼前,我似乎还能看见:那个小小的我和妹妹像乌龟移动一样没个转弯处都要休息一下再走,而那个驮水的毛驴,矫健的身姿被人催打着快速的爬上了坡顶,瘸腿叔叔那耷拉的口水,浑浊的眼睛,不灵光的腿脚艰难的蹒跚着挑水爬坡……
也不知他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的,只知道这个世界对他不够温柔,他却一直努力讨好着身边的每个人,生活里千千万万个形象,他却是脑海里最鲜活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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