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故事征文|米汤,稀饭或者粥

作者: 职场惠客厅 | 来源:发表于2017-06-22 16:55 被阅读92次
    @海里的泡沫

    又一家馆子去不得了。

    外面下着雨,动静还不小。这样的天气,该在家里做点好吃的,像小时候的雨天那样。然而我们还是出了门,去了常去的馆子。三个人各有各的打算,孩子为了一碗红烧丸子,先生为了一份酿皮子,而我为了那碗红豆稀饭。

    待到菜端上了桌,稀饭也端了来,只一眼我便灰了心。红豆还是红豆,麦仁还是麦仁,然而稀饭已不是当初的稀饭,加了太多的粉芡!勺子在碗里划过来划过去,我终于还是没能喝完它。

    我想念家里的稀饭,儿时喝惯的稀饭。在晋南,我们叫它「米汤」。米汤在晋南,是个神奇的存在。

    它可以自然而然在任何时候出现,比如早饭比如晚饭甚至一日多餐。早上时间紧,舀几瓢凉水,抓一把小米,添一把柴火,扫完院子洗把脸,锅里的米汤就熬好了。馍馍米汤凉菜,这是庄户人的早饭。等到晚上有了时间,再消消停停熬个红豆米汤。不光是红豆,还可以是绿豆,更有黄豆杂豆,以及花生米红枣。只要比例恰当火候合适,都能熬出一锅好米汤。

    庄户人一日两餐,产妇们却要一日多餐。早些年日子紧,没什么好吃的,产妇也一样,吃的不过是米汤干馍。顿顿米汤自然也是单调,却也能有不少花样,有往米汤里加红糖的,还有往里面打鸡蛋的。乡下的米汤,相当于城里的鸡汤,为的是产妇奶水充沛,孩子们能壮壮实实的。

    它也可以堂而皇之出现在任何场合,比如便饭家宴甚至红白喜事。记得有一年,送先生的侄女出阁,人来人往忙过了,大鱼大肉吃过了,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等到晚上回到了娘家,我妈早已熬好了一锅米汤。看着窗外的星星,闲闲地聊着家常,一家人你一碗我一碗,纷乱空落的心这才妥帖了。

    只有一种情况下,它是被禁止的,寿星不能喝米汤,怕是喝糊涂了。民间有「灌米汤」的说法,指的是甜言蜜语糊弄他人。可见,被灌米汤,与戴高帽子一样,都是很愉快的事儿。

    我的朋友曾经很是抓狂,纳闷我怎能一日三餐都喝稀饭,不解每次约饭我为何只念叨稀饭。我评价陕菜馆子的好坏,似乎只看稀饭熬得好不好喝。她是城里长大的姑娘,炒菜米饭是她的日常,并不熟悉这乡下的味道。

    然而我的同学很是知道。我去了久不见面的同学家,她招待我的是椒叶煎饼和小米米汤。不大的房间里,她一边忙着摊煎饼,一边惦记着锅里的米汤。我们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嚼着威化喝着可乐,而我们自己被米汤的香味带回了家乡。

    晋南产小米,小米米汤最常见。做法很简单,一把小米一锅热水,一会儿就熬好了。如果小米新鲜火候也对,这样的稀饭是很好喝的。

    然而这都是长大以后的事儿了,小的时候我不喜欢小米,总觉得横在嗓子眼里下不去。我喜欢各样的豆子,只有放了豆子的米汤,才是我乐意喝的。比如绿豆米汤,尤其是红豆米汤。这红豆,并不是红小豆,而是花豇豆。田间地头,撒上一把豆子,转眼就长成了豆苗。等到了秋天,跟着正经栽种的绿豆一起,熟了摘了晒了干了,装起来等着下锅。

    乡下的米汤,在我们小的时候,一定是用地火熬的,也一定得是大锅。那时的人家,通常只有一口锅。这口锅,能烧开水,能熬米汤,能蒸馒头,还要能炒菜。偌大的一口锅,几乎能装下一个人,却也能只熬三五碗米汤。米汤在锅里翻滚着,笼屉上热着馒头,可能还有一屉拌菜(蒸菜)。这许多食物就在这一口锅里,相安无事并不串味,真是神奇的存在。

    花豇豆没有红小豆那么圆润,也没有绿豆那么整齐,它常跟杂豆混在一起。经过了大火的翻腾,它由生硬变得柔软,汤色也变得红亮。加了小米之后,清冽的豆汤顿时混浊起来,越来越柔软越来越迟缓,豆和米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分不清彼此,合力推出一层米油,这米汤就算是熬好了。

    好的红豆米汤,是相当温和的。豆子张了嘴,小米开了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地融为一体,很难再分开。温润的米汤,上面结着一层米油,用筷子轻轻地挑开,端起碗来喝一口,暖暖的滑滑的,真真是好喝啊。

    而没有熬好的米汤,米是米来水是水,彼此生分得厉害,要借着粉芡的力量,别别扭扭绑在一起。看着倒也罢了,只要喝上一口,便觉出了潦草和凑合,不想再多喝一口。

    如何才能熬好一锅米汤呢?

    我曾经试过许多次,然而总是不满意。我整过不少花样,在小米里加上糯米,又换了压力锅去熬,却总是差一点味道。我向姐姐和妈妈请教,得到的结论是城里的火候不对,或许只有家里的地火老灶,才能熬出熟悉的味道。可是,如今谁还用柴火灶呢?家家都是煤气灶电磁炉啊。

    直到最近,我方才琢磨出一点名堂来。首先,原料最为重要,最要紧的是新鲜。超市里的小米,看上去黄亮亮的,却不知道放了有多久,无论怎么捯饬,看着倒是对的,吃起来却不够味儿。其次,豆米要比例恰当,一定要用大火烧开,此后要将火候转小,但又不能太小,要把握米汤沸腾的节奏。几次成功经验告诉我,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是需要的,熬稀饭熬得正是这个功夫。

    话说,好吃的中餐,哪一样不花功夫呢。就像熬米汤,不肯花时间,自然要作弊,比如勾粉芡。没有了时间,也就没有了味道。

    如今在陕西,这里的人也喝米汤,他们把它叫做「稀饭」。

    跟晋南不同,陕西产大米。有大米做的干饭,自然就有稀饭了。稀饭的种类也要更丰富,比如大米稀饭,比如苞谷糁子,比如红薯稀饭,当然也有绿豆稀饭,以及红豆麦仁。比起广式浓稠的白粥来说,这样的稀饭更接近我儿时的胃。于是,也就欣然接受了。

    在这里,我最喜欢熬大米稀饭,皮皮从小点名的「白稀饭」。透亮的圆粒大米,加一点点碱面,大火熬开慢滚,稀饭逐渐黏稠,发出淡青的光,清香透亮安静妥帖,喝下去竟有一种治愈感。

    要说,米汤还真有治愈的作用。我记得妈妈的同事常说,他的胃病是让米汤养好的。这一点,清代名医王世雄在其著作《随息居饮食谱》提到过:「贫人患虚症,以浓米汤代参汤,每收奇迹。」这里的米汤是指「米油」,是凝聚在锅面上的那层「粥油」,这是米汤里最精华的部分。

    没什么胃口的时候,稀饭总是合适的。无论是米汤、稀饭或是粥,就一口油条麻花或是馒头,点一点腐乳或是咸菜,纵然有再多的不如意,也能在这一碗里化开来散了去。

    等到碗空了,心里却满了。清一清喉咙,甩一甩头发,重新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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