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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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8期“独”专题活动。

立秋刚过，早晚的天气就开始发凉，依山而居的陈默觉得这凉比往年来得要早些。

空山独鸟鸣。清晨无风，四姑娘山还没有彻底被鸟叫醒，五十多岁，穿着毛背心的陈默行走于山间，很快他就来到了四姑娘山的某处，他的前面是一片有风不动，无风却独自摇摆，舞动的独活，看着即将采收的它们，陈默心里很是满足，但满意稍纵即逝，一股悲凉渐渐从心底蔓延开。

“我只有独活了！”陈默心想。

陈默出生在四姑娘山脚下，四岁时，他娘病死，他爹声称出门谋生，一去无回。奶奶将他拉扯到十二岁时，也撒手人寰，留他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山水间活命。

靠山吃山。山间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都被陈默尝过，所幸，他依靠这些馈赠活到了二十岁。一次，在山里，他碰到来挖野生中草药的人，才知道自己常见到的野草是一味中药---独活。此后，陈默就开始挖野生独活，将其晾干后送到三十里地外的镇上卖钱。山里常玩的几个发小都相续离开了四姑娘山，外出打工，只有陈默留在山里。

几年后，野生的独活越挖越少，价格也越来越昂贵。镇上收草药老板告诉陈默，四姑娘山的水土好，人工种植的独活和野生的基本分辨不出彼此。此后，陈默就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山阴处种植独活。

渐渐地，陈默成了方圆几十里种植独活的大户，不少人来找他买或是订购明年的独活。他的小土屋变成了砖瓦房，独活也有了一间自己专属的屋子。

临近三十岁时，陈默结识了一位同种独活的姑娘，没过多久，俩人便结了婚。成婚一年后，他的儿子出生了，此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幸福美满。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陈默用种植独活的钱供儿子读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再读大学。山坳坳里出一个金麒麟，这使陈默更加出名。名带来利，找他买独活的人更多了。

陈默和老伴继续种植独活，他们想赚更多的钱为儿子在城里买房。独活好似知道了他们所想，它们长势和成果年年都很好。去年，儿子毕业时，陈默如愿在市里为儿子买了房。

前面的日子很美好、很诱人。前脚已经踏入，只待后脚跟上，便能沉浸在美好的日子里。然一个噩耗将后脚扯住，不让其迈入，并将那美好与诱人毁得粉碎。陈默儿子所乘坐的大巴车在回家的山路上遇到了塌方，车上多数人重伤，少数人丧命。这少数中就有刚满二十二岁陈默的儿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它像钝刀子割肉，时时痛，刻刻痛，痛得你至死方休。对陈默来说，有失母、失家、失亲的痛在先，失子之痛虽强，但他可以忍受。然他的老伴没能经受住这种的钝痛，在儿子走了一年后的今年，也走了。

陈默将儿子和老伴安葬在种植独活的田地旁，像儿子小时候一样，干活干累了，他就会抬头看看娘俩，心里似和以前一样踏实。

此刻，陈默看了看即将采收的独活，然后又看向“娘俩”说： “你们在那边等我，再过几年就去找你们！”

陈默，独活；动物，植物，他们都在这四姑娘山中，天地间孤寂地活着。陈默，孤单单地来，也将孤单单地去；独活，生于阴凉处，在无光、潮湿的环境下也能顽强不息地生长了一年又一年。

活着不是一群人的狂欢，而是一个人的修行，独活便是生命最本质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