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香味是三座山，酸甜咸辣鲜是在山间缠绕的五条河。在这幅美食地图上，关于鱼酒宴的寓言特别多，因为凡是鱼游过的地方，就有酒的身影，凡是酒酿造的地方，就有鱼的气息。通常，人们只要吃上一口鱼酒宴，就能理解为什么我无法清晰地复述出它们两者相遇时所用的语言。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三则还算能讲清楚的片段。
鱼与甜酒酿
酒酿老板不想漏讲任何一个步骤，关于这一瓶甜酒酿：“金黄色的种子，晚上常常出汗，要放进瓦缸里，等它们发出白色的芽。”手提鱼篓的大汉问：“昨天和现在，哪一时刻的颜色，是我能从盘子里看见的？”“整片秧田，用耙子轻轻拍打过，用千篇一律的布匹联结过，它们都没有唯一的颜色。”
大汉今天的任务，是以水中的鱼和罐里的酒为素材，画一幅酒酿蒸鲜鱼。他并不满意酒酿老板的回答，于是继续追问：“除了葱、姜和甜椒，还有什么颜色是能被我画出来的？”酒酿老板打开水龙头，彻底洗净一个酒勺，甩了甩，又漫不经心地接着说：“等到稻谷点头，就用石块和泥巴封住溪水口，旅行终点只容得下一种颜色。”“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这道菜！”大汉生气了。“没有秧田和溪水，这道菜的颜色从哪里来？”酒酿老板一边为新盛出的甜酒酿贴上红封条，一边对大汉说。
食谱：甜酒酿炖鲈鱼
用适量的盐，姜，葱，少量料酒腌鲈鱼半小时，额外备上彩椒丝或香菜等配菜，用来给成品增色添香。首先，锅中倒油，把姜片稍煎一下，放入鲈鱼，用中大火，每面煎一两分钟。然后将一半的带米糟的酒酿放进鱼肚子里，再将余下的一半酒酿倒在鱼的身上，等待片刻，酒精和鱼腥气一同挥发。这时，放入少许生抽，再倒热水至鱼的三分之一处，盖好盖子，焖煮10分钟之后，打开盖子，加入之前准备好的配菜，把锅中酱汁反复淋到鱼身上，继续炖煮5到10分钟，小心翼翼装盘。
鱼与白葡萄酒
这种鱼没有鳍，害怕水。它生长在大海的遗址上，那里有干涸的甲板，富含石灰质土壤。当它听见水流的声音，就立刻拉长尾巴，探过去，等待小矮人们扛着水桶，踏上纤细而坚固的天梯爬到它的肩膀，灌溉它。它的皮很薄，没有鳞，光滑极了，好像随时可以取代人类的眼睛，唯独缺少一个黑眼仁，因此它特别注意聆听。初秋的夜晚，两个旅客步行三天三夜，无意中踏上了它的领地。
“看这条鱼，胖得要裂开了。”女孩轻点它的尾巴。
“说不定过一会儿，它的汁液会流出来，我们就有照明灯了。”男孩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把剪刀。
“啊……再多等几天吧，”女孩惊慌失措，“虽然腹部黄绿，可你看它的鱼鳔依旧黯淡，等它更像猛兽一些吧。”
男孩不回答，不动声色地拨开它的叶片，尝了尝绒毛上的露水，清新的酸被浓郁的果香固定住了，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幅完整的青春。“就在今天吧。”说着，男孩猛地剪断了它的脐带。顿时，它失去平衡，由地面腾空到了天上。浑圆的颗粒在一枚重器的挤压下，脱掉了鱼骨，闻起来有腥味，十个月后它变成一滩水，再一年变成金黄色的龙袍。
食谱：白葡萄酒香煎三文鱼杂
三文鱼杂，是处理三文鱼时剔除的鱼肉、鱼边和部分的鱼骨。相比精致的三文鱼块，鱼杂看起来不修边幅，可它却是被低估了的美食。橙红色坚挺的肉质和胶状鱼脂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五花肉的风格。它营养丰富，价格实惠，非常适合列入家常菜的清单。我的做法是中西结合，即使不太习惯吃西餐的人，也可以试试看。
将三文鱼杂用流水稍加清洗，如不喜欢吃鱼边，可以顺便去掉过多的部分。 用厨房纸吸干水分。平底锅加热，不放油，直接放入鱼杂，煎1分钟后放入大蒜瓣，大蒜可以预先切成中等的蒜块，不用太碎太小。微微晃动平底锅，确保三文鱼没有粘锅。很快，就能看到大量的鱼油冒出来了，此时沿边缘倒入白葡萄酒，保持中大火，煎香。两三分钟后，淋入适量生抽，盖上锅盖焖4-5分钟。出锅前，挤入少量柠檬。需要留意的是，白葡萄酒和柠檬都有除腥除腻的效果，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调节柠檬的用量。
白葡萄酒香煎三文鱼鱼杂
鱼与黄酒
这栋建筑始建于上世纪40年代。转眼，八十年过去了，住户们川流不息，每一层楼的过道上都挂着各具特色的图腾，就像有66个站牌连接起66间住户。
第一站在顶楼平台上，这里的站牌破烂不堪，字迹斑驳，斜插在一个陶瓷花盆里，旁边还靠着一个破墩布头，地上堆了几卷萎缩的防水壁纸，里里外外看不出颜色，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装修时废弃的。当然，所有居民们都知道，整栋楼的心脏就在这里。只要气温降到零度，管理员就立刻爬到楼顶，掀开一个小水泥隔板，拧动蒸汽机的阀门。只听见阴沉沉的铁器发出一声叹息，在管道里封闭了大半年的闷气，好像被一把暗器刺破，各种污浊的形象从乒乓球大小的管道口里涌出来。老旧楼房都有这种习惯，霉气跑了，一团和气的冬天才能进来。
起初，水是冰凉的，无头无脑地晃着走，毫无美感。只有管理员有足够的经验，能在此时就感觉到，水的深处有一条鱼。他有条不紊地把管道拉直，一直拖到顶楼边缘的下水口。不出几秒，便进入了第二阶段，如果把启动热力管道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话，这也可以叫做最后阶段。水温瞬间升高，如同连发子弹一样，不受束缚地冲出管口，它先砸碎秋天落下的金箔，又融化了前夜薄薄的积雪，再朝天空吐出一口狂热的短句后，立刻转白，像点燃了一根烟。当水流展现出雾一般的温顺时，管理员迅速拧紧阀门，放气到此结束。
过完这个冬天，他就要退休了。无论有没有挨家挨户的勘察，他都对管道里的那条鱼了如指掌。寒风料峭，秋尽冬来。大雪性子急，只容得黄鱼与深秋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就把它塞进了通向地窖的蒸汽火车里。
第二站的牌子上带有一个自动摄像机，它的镜头是由3800根挖空的树干连接而成，做成热力管道的内胆，负责把新鲜的盐水输送到终点。
第三、第四、第七和第二十六站，住着一些德高望重的书法家，他们挂的牌子里藏着运气的技巧，有的似花蕊，有的似虎爪，却都经不起热力的诱惑。供暖季一来，黑色的花蕊立刻散成面粉，镂空的虎爪也胀成了烫着波浪卷的少年，这种扩张式美感最早出现在王羲之和王献之的作品中。此时，楼里的书法家们又聚在暖气片旁，因为只有这几个月里，他们能够从管道里找来一个神秘的助手，它亲切又活泼，最擅长中和宣纸上的肃穆。
接下来的第五、第十一以及其它大多数站牌，才算是保留了这栋老楼的真实面貌，它们并不会在热水中表现出特殊的才干，而更像是网络世界里的潜水者，审慎地跟着一条鱼，偶尔嘟囔出点闲言碎语，吹着、塞着、围着、推着那一条修长的鱼，直到抵达最开阔、最清净的地下室。我们的主人公，拎着一个小型工具箱，也恰好从顶楼一层层走下来，进了屋。这里是他退休后唯一的住所，一张折叠桌打开半截就够用了。今天晚饭吃鱼，不用别的做法，就依老家的口味吧，蒸一蒸。
食谱：黄酒蒸鱼
东海黄花鱼一条，两面斜刀划几下，可不要下狠手伤了鱼的筋骨。泡进淡盐水，十五分钟后洗净。备一碗配料，用温水泡发香菇和枸杞；备一碗调汁，绍兴黄酒和水各一半，蒸鱼豉油一勺，白砂糖一勺，搅拌均匀。黄鱼摆盘，两团小青葱打结，塞进它肚里，再把三四片薄姜、香菇和枸杞均匀铺在它身上，淋上调味汁。放入蒸锅，上汽后蒸8-10分钟，关火再焖2分钟。提前准备好手套或者夹子，稳稳当当地取出盘子，上桌。切记，手腕要端平，手指夹紧，不小心烫着是小事，如果摔了鱼，这顿饭就真“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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