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的故事

前言：爱你的人甚于爱自己。

阿烈的故事

                              （一）

        提起笔，烈在纸上写下今天度过的一天的生活。

        他记得答应过祖母要老老实实的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今天他在公交车上坐了五六个小时，明晃晃的太阳光愣是把他弄得晕头撞向，去的时候提前下车还以为坐过了，穿过地下通道想坐回去，于是搞得自己满头大汗，结果发现原来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时候的烈有点郁闷，时不时的责怪老天捉弄他。烈调转头颅赶回去，穿过地下通道，到了原来下车的地点，这时候的烈尽管汗流浃背，却还是有点小开心，庆幸自己刚刚没搭错车。

        烈与其他人站在公交站的停靠点等待。有个男耳朵插着耳机，眼睛看着手机，手玩着手机，心无旁骛。 有两个女的拖着行李箱，两个人都戴着蓝色的牛仔帽，聊着天，不时地往来车的方向张望。有位中年妇女拿着扇子，使劲的扇，使劲的扇，扇得越厉害汗水越汹涌澎湃。还有个男子看到车来，拿着零钱往公交车上挤，终于是上去，车门关上的时候，朝着车窗外的大家笑了，这笑只有烈注意到，他鄙视他。

        经过时间的酝酿，烈已经可以从桑拿房里出来，他进入冷冻库的时间开始了，他坐上刚刚下来的公交车的那系列车，突然发现，后面有个男的在追着，只是司机没有理他，继续前进了。那个男的就是 耳朵插着耳机，眼睛看着手机，手玩着手机，心无旁骛的那个男的。烈竟然笑了。

        这一次，烈不再在乎阳光了，他只在乎列车员呼喊的车站的名称，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声音，有时候这种声音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安慰。终于，烈下了对了车站，可是还有一段路要走，烈开始抱怨今天的天气，毒辣辣的太阳。一个人自言自语走到目的地，烈又开心了，因为他到了，赶紧的冲进厕所，狠狠地解手一番，舒服了。烈对着水龙头噼里啪啦洗了脸，愉快的走出厕所。

        欸，这不是之前自己走过的小道吗？嘿嘿，这下更开心了，果断走楼梯上去，是几楼来着，三楼，不，应该是五楼，背着背包直指五楼，气喘呼呼到了楼上，发现没有五楼，只有四楼，嗯，烈认为就是四楼，好吧，那就进去看看吧，摇下门把，MY GOD,竟然锁了，竟然锁了。这是在玩捉迷藏吗？烈要崩溃了，无奈往楼下走，结果没有一个楼层开锁的。

        烈，慢吞吞的跟着大道走，阳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光线洒在他的汗滴上，是一种波光粼粼的现象。

        今天，烈数着他的日子。

阿烈的故事

                                （二）

      昨天过去了，烈把昨天两个字写的很大，对的，今天也走的差不多了。

      烈今天早上从房间里走出来，走下楼梯，中途又折了回去，是的，忘了带卡，这卡是他身份的象征，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一天的支撑点。穿过街道，街道两旁都是摆放着卖早点的，有的人排着队等着拿早餐，有的坐在桌子上吃着早餐，有的人匆忙的拿着早餐赶公交去了。烈走着，跟往常一样，慢慢的走着。街上弥漫着油烟的味道，掺杂着淡淡的，淡淡的豆浆味，烈的身后来了一辆大卡车，喇叭按得特响亮，生怕别人是聋子。烈往旁边靠站，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脚，哇的一声，盖过了卡车的鸣笛声。无奈之下，烈向附近的卖酱饼的老板买了一个酱饼，堵住了小女孩的声线。女孩对烈笑着，烈摸了摸她的头，又继续走着。

        烈穿过马路，在来回马路的中间的停靠点等待过往车辆的空流时间，烈站着等，旁边突然出现一位大叔，短平的头发，列看到他脸的一侧，整个蜕了一层皮，烈瞬间感到很恶心。烈越想越想去看，又仔细的观摩了他一侧的脸，不仅是蜕了一层皮，而且有的地方还有红红的血丝，像蜂巢的结构。直到那位大叔发现烈在看他的时候，大叔向烈笑了，烈马上转移自己的眼睛，瞬间感到很尴尬，烈只是感到很尴尬而已。烈迅速走过马路，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他没有再回头看那位大叔，也不知道大叔有没有在看他。

        烈中午的时候，打开《古都》，千重子，这个名字，还有紫花地丁的名字进入它的记忆。烈又合上了《古都》，他不想这个时候进入沉静的状态，至少在这个时刻，他心里是不想安宁的，这种情绪影响着他，烈无奈自己的自制力 ，却又不想放纵他，而时间就在这样的纠结中行走。

        傍晚时分，烈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幕一幕的从自己的眼前晃过，烈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不能拍照，要不就能拍下这些景色自己做个念想了。烈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一位年轻的女孩上了车，坐在了烈的身旁，烈闻到了一股味道，是茉莉花的香味，这女孩擦了香水，是茉莉花的香水，烈有点晕，于是离开了座位，女孩看了他一眼，烈对她笑了，慢慢的走到车门边，等待下车。

        烈在纸上记录着今天的事，写到这里，烈哭了，对的，他心里感到很痛苦，毕竟这是他 自己的世界，为何不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呢。

        烈记得祖母告诉他，要老老实实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烈数着他生活的日子。

阿烈的故事

                                （三）

        烈拿出一张纸，准备好好的记录今天，尽管手腕上细小的孔已经可以给人以密集恐惧症的感觉，但他还是想努力写下今天的一点一滴。

        因为祖母告诉他，要好好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烈经过繁杂的程序领到了自己与祖母的东西，看着东西，烈开心的忘乎所以。毕竟这是个值得开怀的日子，祖母还在家里等着他。只是想到要去一个叫托理所的地方进行长时间的等待，这让烈的开心大打折扣。 烈提着东西，往外走，走得很快很急，就怕路被走没了。

        烈来到了托理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热情的招待他，替他做好一切需要准备的工作，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工作，因为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在这里为烈一个人慢慢消磨，而且他们的收入还很高，至于是多少，烈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烈要在这里耗掉他跟祖母相处的宝贵时间，烈感到很不值得，但是烈又不得不做。

        女人按往常一样，拉来了一些瓶瓶罐罐，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烈看不懂，也不想懂，因为这不妨碍他在这里生活，这里生活的人不需要用到这些英文，他们需要的只是简单的数字加减，能够与卖东西的人砍价还价就行了。女人拿着插针在烈的手上熟练的操作着，女人的熟练是从烈的手训练过来的，不过现在烈的手上还是偶尔会出现血丝，这类情况被女人解释为误差，而误差的承受者是烈，她觉得烈应该感到庆幸，她总能保证误差不是很大。反正出现血丝的时候，她总会说：“还好是我，要是换作别人，你的手肯定废了，你看我只是稍微出现一点偏颇。”烈对着她，就只能笑了笑。其实烈的心里很想踹她一脚，用来证明他的手就是她弄废的，现在干活只能单手做，被针扎的手已经无力了，现在它的作用就相当是一条通道，让身体里的液体充满瓶罐的通道，其他的作用已经毫无意义了。

        男人走了过来，笑着对烈说：“你下个星期再来一次，这次我们的量要增加一些，你要做好准备，时间也可能会拉长一些，你得和你祖母商量商量。” 烈知道不用商量，祖母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而且每次祖母问起时，烈总能想到理由回绝她，没错，就是“我没有干坏事，如果我干坏事，别人肯定回来找我麻烦，要不，我早就被警察抓走了。”烈每次总是笑着跟祖母说。男人拍了拍烈的肩膀，走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了烈，烈毫不客气的收下，这是他应得的。

        “记住了吗？烈。”男人重复问了他。烈点了点头，他没有犹豫，因为这说明他能为祖母做得更多了，这是值得的。

        烈终于把空瓶罐变满了，虽然头有点晕，但是烈心里是高兴的，今天收到的东西是双倍的，在这样的日子里，烈称这一天为“烈日”，充满激情的日子，充满阳光的日子，是生命旺盛的日子，可惜像这样的“烈日”却意味着烈的生命在快速衰竭。

        烈走出了托理所，男人和女人像向日葵一样热烈的欢迎他再回来。男人和女人送他出了院子，还递给他一瓶过了期的牛奶， 烈并不知道。他们向烈报以微笑。

        烈回到住所，祖母正卧在床榻上等他，烈打开了袋子，拿出吃的东西，与祖母分享。祖母对着他笑，烈也跟着笑，祖母说真想看到烈笑起来的样子，烈说肯定会有机会的。

        今天的日子是“烈日”。烈认真的写着这样的日子。

        烈数着他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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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夜晚，烈照顾祖母睡下，自己担着水去洗澡了，夏天的夜晚格外清爽，蛙鸣声也十分清脆。烈记得小时候父母经常在这里给他浇澡，烈很顽皮也很淘气，他每次都让父母也跟着他洗完澡，烈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可惜现在就只有烈一个人在洗着澡，一个人在洗着澡。

        烈把自己和祖母的衣服洗完之后，就回到了房间，坐在书桌前，开了父母在他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小台灯，台灯是一只小象，鼻子长长的延伸开来长出小灯光，烈喜欢极了。烈开着灯，拿了剩半截芯水的笔，抽出一张纸，开始记录今天。

        烈在公交车上吃早餐，他在吃着早餐的同时还不时的看看周围的人有没有人在看他吃早餐。这是一种自我恐惧的心理，害怕别人对他在吃早餐的这一行为感到厌恶。至于厌恶的原因囊括很多：如尊重，卫生，礼貌等等。烈看到周围的人各自理各自的，烈有一种莫名的安感。烈迅速的吃完早餐，烈在吃完早餐之后，就偷偷的观察着一些人。因为烈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些生活，很多人不曾注意的他们的生活。        他看到坐在司机附近的几个人有着不一样的行为状态。 在第一个位子上的女的，并没有完全把屁股坐在位子上，她侧斜站着，头朝着司机开车的方向一直看；第二个位子的中年妇女则完全坐在座位上，她闭着眼睛，似乎没有任何着急的状态；第三个位子是个中年男子，他拿着手机，大拇指在手机的屏幕上时而翻上时而翻下，估计是在浏览新闻；第四个位子是个年轻的男孩，他耳朵插着耳机，双手放在口袋里，眼睛不时的望着窗外；再来就是一个年轻的女士，一手提着红色的包包，一手抓着车的栏杆，以防跌倒。烈看着他们，看看自己，烈笑了，烈认为自己有点不对劲，他嘲笑自己的状态。

      不一会儿，车上就人满为患了，大家相互的挤着，空气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烈的座位是后面的倒数第三排。车开了大约有一个钟了，烈睁开眼睛看看周围，有一位老人上车，动作不是很利索，烈的位置是在外边，容易进，虽然烈站了起来，准备让给她坐，老人对烈笑了，但是老人却往就近的里面的位置进去，尽管有点不容易。烈站起来之后，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坐回去了，毕竟到达目的地还要好一会儿。烈重新呼吸，他看着窗外，外面似乎下雨了。

      烈不知道车是停在哪一个公交站，那里发生了一件事。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一位坐在凳子上等公交的老爷爷站起来时因为站不稳还有凳子后面没有靠背，就往后倒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还拿着黑色的伞，这样的场景让烈想起了卓别林，感觉很滑稽。旁边有位年轻人跑过去扶起跌倒的老爷爷，老爷爷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没有转头看看小伙子就走开了，年轻的男子站在老爷爷跌倒的地方一脸尴尬，烈看着年轻的男子，感觉很好笑，他的一脸窘态，真的很好笑。要是换做是烈他自己，他肯定也会去扶，但是他也会觉得自己很好笑，很好笑。

      车子噗噗噗，开走了。烈没有去想太多了，因为祖母还在等着他干完事情回家做饭呢。

      傍晚，祖母的病愈发严重了，都咳出血来了，吓得烈一身冷汗。祖母看不到，烈骗祖母说是水和痰，祖母摸着烈的头，对着烈笑，祖母的心却哭得厉害，心想：以后她的烈该怎么办呢。

      烈记录着今天的日子，不只是他的生活，还有别人零碎的生活。

      烈数着他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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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烈在“烈日”结束了，带着微笑结束了。

      今天，天气很明媚，阳光正好，以柔和的情感洒落在大地上，在尘土上，在绿叶上，在花朵上，在空气上。

      烈急急忙忙的跑到托理所，要求女人马上准备工作，女人带着疑惑给烈插上针孔，因为过于匆忙，女人出错了，连插两针都没有找到烈的血管，然后就开始嘀咕了：“还好是我，要是换作别人，你的手早就废了。”烈没有顾得上疼痛，冲着女人喊了一声：”别废话，赶紧抽！“女人第一次被烈这么大的反应吓到了，这不，居然就找到出口了，估计是被烈镇住了。

男人还没有来上班，时间太早了，男人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到。

      “萨利人呢？”烈问道。

      “还在女人的温柔乡里呢！”女人回答。

      “赶紧打电话叫他过来！快点！”烈吼道，情绪有点激动。

      “什么事啊！你这么激动，这还在抽着呢，对你身体不好！”女人也火了。

      “你不去，我就再也不回来了！”烈瞪大眼睛对着她说。

      “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去打电话！”女人害怕了，她怕烈再也不来了。

      “等等，你现在马上给我另一支手也插上，要快！”烈看着墙上的时钟。

      “不行，这样会出现问题的！”女人掏出她的手机，拨着男人的号码。

      “我说行就行，你不要这么磨叽！”烈再次发火。

      “你这是怎么啦，我不会给你再插针的！”女人把手机凑到耳朵旁边。

      “不用你管，你要是不抽另外一只手，我就走了。”烈想要拔掉正在输液的针头。

      女人没办法，就给烈的另一支手也插上针头。男人来了，看到这样的情况，立马要女人停止，可惜被烈狠狠的拒绝了。男人和女人开始担心烈了，与其说是担心烈，不如说是担心他们自己。

      烈连续这样被抽了整整1600毫升，男人终于制止了，烈也开始出现痛苦的症状，他看东西变得模糊、出现口渴、头晕，男人立刻倒了水给他喝，烈在这个时候立马抓住了男人的手，”这些东西“，烈另一支手指着它们，我要四倍的价格。男人没有立即回答，他要烈先把水喝完。随后叫女人到抽屉的夹层里取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女人照做了。

      男人把红色的信封递给了烈，说这是四倍的价格，并要求烈在托理所再休息一个钟，烈笑着答应了。但过了十几分钟，男人和女人发现烈不见了，他们脸上出现僵硬的表情，比烈的脸色还难看，像石蜡一样苍白，他们不是在担心烈，而是担心他们自己。

烈拿着红色的信封，就像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他要马上去蛋糕店给祖母买一个草莓蛋糕，因为烈听祖母说她最后的心愿就是想要吃到草莓蛋糕，在祖母嫁给祖父的时候，祖母一家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敢要求太多，但是祖父知道祖母很喜欢草莓，就在结婚当天，祖父亲自为祖母做了一个草莓蛋糕，祖母非常开心，觉得自己非常幸福，认定了祖父是她一生的归宿。烈听着祖母讲着她与祖父的故事，烈非常羡慕。烈来到了蛋糕店，店员看到烈全身冒汗，脸色惨白，脸上却浮现微笑，困惑中给烈倒了一杯牛奶，烈感激她。在她知道烈要买草莓蛋糕的时候，店员马上就去准备了。

      烈提着蛋糕，烈今天并没有坐公交车，烈不能够等了，时针和分针慢慢的绞碎着时间，烈拦了一辆摩托车，烈回到了与祖母住了十几年的房子，烈跑进家门，看着祖母侧卧在床榻上，祖母听到声音：“是烈吗？”

      “祖母，是我，我是烈。”烈眼里噙含泪水。

      “过来，让祖母摸摸你。”祖母的声音比之前低沉多了。

      烈提着蛋糕，走近床榻，靠近祖母，“祖母，您猜给您买了什么，哈哈，是您喜欢的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吗？是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吗？”

      “是啊！”

      祖母哭了，双手捂住自己苍老的脸，失声痛哭。烈看着祖母哭。

      “烈，祖母什么也不能为你做，祖母希望你喜欢这个草莓蛋糕，你现在把它吃了。”

      “可是，祖母这是买给您的。是您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啊！”

      “祖母想把自己最喜欢最珍贵的东西给你。来，烈吃给祖母听。”

      “可是……”

      “这是祖母最后的心愿。”

      “不，请您不要这么说，好吗？我们一起吃，要不我就不吃了。”烈害怕了。

      烈掰了一块送到祖母嘴里，自己也吃了。祖母嘴里含着蛋糕，嘴角浮着微笑，平静的走了。烈跪在祖母床前，吃着草莓蛋糕，祖母最爱的草莓蛋糕。烈昏厥过去。

      烈在地上醒来，烈艰难的爬起来，点燃蜡烛，祖母依旧平静的躺着，嘴角浮着微笑。烈打开小象灯，抽出一张纸，拿出笔。

      烈在纸上写下：要好好对自己的生活负责，这是祖母说的。

      烈起身想要给祖母盖上被子，怕她着凉，怕她死后着凉。烈倒在了祖母的面前，看着祖母嘴角浮着微笑，烈也跟着微笑，烈笑着。

      烈笑着数完他的日子。（完）

阿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