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点半,该下班了。”潘老师站起身,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边冲着对面坐着的王老师说。
王老师抬起头微笑着说:“你先走吧,我把作业批改完在走。”
“我有事,先走了。”潘老师抱着一摞学生作业本,开门出去了。
这时,王老师冲着潘老师出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心想,还跟我装大尾巴狼,我还不知道你那点事儿?我早就了如指掌了。哼!等着吧,狼尾巴摇晃不了几天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写满字的稿纸。又仔细的读了三遍,确认无误,才装进了信封里。又在信封上认认真真的写上了:xxx校长亲收的字样。他想明天就送出去,我叫你嘚瑟!
他想起以前的事,那时他在老师和学生面前多风光啊!模范教师,包括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他是学校的红人谁见了他,不都老远的跟他打招呼呀!可自从张校长转走,李校长调来以后,他就不那么红了。就连教育局大舅哥的面子都不好使了。尤其是这个潘长春来了以后,就更不用提了,把属于他的好事儿全让他抢跑了。你说搁谁身上谁不来气啊!
更气人的是,这个潘长春他哪儿比我强啊!
论个头,站起来,我比他高半头。论模样,我五官清秀,他大脑门儿,小眼睛。论体型,我健美潇洒,他武大郎翻版。
你说,就这副尊容,他怎么就成了师生爱戴的模范教师了呢?特别是学生们还都喜欢他,还说他怎么怎么好。他就是想不明白,他好在哪儿?他想啊想,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也没有想明白。
你说这个潘长春他傻不傻,听说在原来的学校就是模范教师,还有编制。在这儿却是个聘用制。可他还颠颠干的挺欢,不知图意啥。他家是外地的,他媳妇聘这儿的医院了,他也随媳妇过来了。人家都是随夫,他是随妇。唉!谁知他怎么想的,真是琢磨不透。
从他来了以后,我就什么好事都不沾边了,都让他抢去了。这两年他带的班级,学生在德智体各方面都很优秀。还有不少学生都考上了重点大学。你看把他美的,走路小屁股都晃晃的了。
更没见过的是,他上课从来不用教科书,拿着三根粉笔,手朝后一背,就去上课。也不知他的大脑门子里装了多少东西。
还有,学生都夸他是全科老师,他本身是教数学的,可什么物理、化学、英语都能帮学生补习。这家伙,不够他显摆的了,只听说过全科医生,没听说过全科老师的,真新鲜。
还好,这回让我抓住了把柄,知道了他的秘密。我都在他家的楼下侦查多日了,取得了确凿的证据。等着吧,我这就寄出去,揭穿你的秘密。够你喝一壶的了。想到这儿,他高兴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他站起身收拾桌子,下班回家。这些日子,光顾着侦查“敌情”了,饭也没吃饱,觉也没睡好。这回轻松了,回家庆祝一下,ok!
(2)
王老师把那封揭发潘老师秘密的信送出去以后,每天上下班,他都观察潘老师的表情变化。看他是不是蔫吧了,垂头丧气了没有。
他比以前热情了许多,以前每次走碰头,都是潘老师先跟他打招呼,这回换成他先跟潘老师打招呼了。
他路过潘老师的教室,从门缝里观察了几天他讲课时的表情。奇怪了,他咋还比以前更乐呵了呢,还时不时的把学生逗的哈哈笑。
潘老师的同事和学生一连半个月都没信儿。潘长春还一如既往的在学生堆里穿来穿去,还时不时的跟学生说笑着。他纳闷儿了,是没收到?不可能啊,我趁校长出去上卫生间时,溜进他的办公室,把信压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下面了,他回来一眼就能看到。噢!可能是校长工作忙,还没顾得看吧。那我就在来一封,催催校长。
下班以后,等潘老师走了,他拿出纸和笔,开始写第二封信。刚写个开头,他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媳妇催他回家做饭,就没去接,手机铃声停了几秒钟,又响起来。他不耐烦的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校长办公室里的座机号,他立即接起。
“您好,是王老师吗?”手机那头传来了校长的声音。
“是,是,是,李校长您找我有事?”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冲着桌子,点着头哈着腰。
“王老师,您现在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
“有,有,好!好!”
他激动不已,他想校长一定是刚看见他写的信,现在都是实名举报,看,校长看到信就立马亲自接见他了。
他开始照着镜子整理衣服,弹了弹裤脚。找一张餐巾纸把皮鞋擦亮点,用手指把头发梳向一边。他昂起头,挺起胸,长舒了一口气,他好久都没有这么舒畅过了。潘长春,你不用嘚瑟,很快你就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3)
李校长笑容满面的接见了他,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在对面。校长扶了扶眼镜,说:“你的来信我看了,非常好。首先说明你是个正义凛然的人,把看到的不正之风及时汇报上来,值得表扬。”
王老师心里这个乐啊!甭提多高兴了,他的好日子马上就回来了。
“但是……”李校长说了两个字停住了,他拉开抽屉把他写的信拿了出来。从信里面倒出了两张照片,摆在桌子上。喝了口水接着说:“但是,你误会潘老师了。你看这张照片上,这个小姑娘和潘老师在一起走的背影,是潘老师送这个小姑娘回家。”
“是啊,小姑娘每天放学就去他家补课,这是她补完课晚上回家我抓拍到的。还有这张照片上,是家长给潘老师送补课费钱的时候,我在潘老师家楼下拍到的。老师是不允许在校外补课挣钱的,他却在偷偷的干。”
李校长笑了笑说:“照片上的小姑娘,是潘老师班级的学生,叫王辛颖。去年夏天她父亲去地里干活,傍晚下起了雷鸣电闪的大雨。她父亲开着敞篷的四轮车往家走,被雷击中去世了。她母亲带着她搬到了县里,在三小东边,住在亲戚家的一所平房里。她母亲去饭店打工,回来的晚。王辛颖想父亲,从低落的情绪里走不出来,成绩从前几名落到了倒数第二。潘老师看着心疼,就跟我商量,让王辛颖放学后去他家,他辅导她功课,在开导开导她,让她从悲痛中走出来。等她妈妈下班了再送她回家。”校长喝了口水接着说:
“还好,经过潘老师的精心辅导,她的成绩上来了,性格也开朗了起来。上个星期她妈妈还打电话来,感谢潘老师呢。当然,潘老师做的这一切都是免费的……至于这第二张照片上给钱的那个女的是王辛颖的妈妈,她是在还潘老师借给她家急用的钱,跟本不是什么补课费。”
王老师有点像喝醉了酒,晕晕乎乎的了。他只听清了前边说的话,后边校长说的啥,他都没有听见。
他站起身,脚底下像踩了两团棉花,轻飘飘的。他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校长办公室。走着走着,走到了走廊尽头,他伸手去推门,哎,怎么是窗户呐,门在哪儿?他有点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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