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婕又发疯了!
她在自己小区内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又哭又笑,声音尖利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老公何伟要来拉她,她一爪子抓过来,何伟的脸上立刻鲜血淋漓。
“我的儿呀!”她婆婆一声惊呼,战战兢兢地上前,想掀开儿媳。儿媳调过头,用力撞过去,老太太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嚎得地动山摇。
邻居们报了警。
老太太送到了骨科医院,听说摔折了腿。儿媳再次送到了精神病院,听说鉴定为间歇性精神病。
“好好一个家,搞成这样,造孽哦!”邻居们摇着头叹息。
2
造孽的还在后头。
几个月后,老太太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她头发蓬乱,身形浮肿,目光呆滞,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老太太在小区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半天,腿脚不方便,她不想也不能常走动。
有时,天下雨了,老太太还呆坐着,淋得落汤鸡似的。邻居看不下去,连拉带拽把她弄进屋子去。
屋里冷火冷灶,臭气熏天,脏乱得下不了脚。
“何婶,你家何伟呢?怎么不见来照顾你?”
老太太抽抽噎噎哭诉起来,邻居总算明白,出院后,儿子把她送到家里,买了点生活用品,就搬出去另住了,说再不和她住一块了。这快一个月了,没来看她一眼。
“你自己养的儿子,怎么能这样对你?我们去给居委会反映反映!”邻居打抱不平。
“别别别……”老太太忙不迭地摇头摆手。
老太太到底护着自己的不孝子呢,邻居只好作罢。
3
居委会还是知道了老太太的困境。他们找到何伟,但无论怎样做工作,何伟铁青着脸,也不说原因,只是始终不肯答应老太太搬来,只承诺去看老太太。
何伟迟迟不来。
没人照顾的老太太状如乞丐,浑身上下散发着刺鼻难闻的味道,成为这个和谐小区不和谐的音符。
居委会一合计,你不来照顾你娘,我们就把你娘给你送过来!
开门的是那个疯掉的媳妇张婕。听说,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她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此时,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簇拥着的老太太,她的眼睛瞪的得越来越大。突然,她像看到了一个妖怪,转身往屋里跑。
屋里不够开阔,她撞到了桌椅,撞到了墙上,额头鲜血淋漓。她抬起头,看着门口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又开始笑起来,笑声碜得人打颤。
何伟从屋里跑出来了。他看见了惊慌失措的老太太。
“妈,你就放过我吧!”他直挺挺地跪下了,把头磕的得嘣嘣响。很快,他的额头也鲜血淋漓。
这一家人,都疯了!
“何伟,你这是……”居委会的人死命拉住他。
“你问她,你问她!”
老太太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我做的孽啊!”老太太突然一声哀嚎,瘫坐在地上,支楞着那条受过伤的腿。
4
其实,老太太做的这个孽,纯属无心。
老太太和儿子媳妇一起生活,原本很是融洽。
儿子何伟开大巴跑长途,能挣钱,会挣钱,心疼媳妇,只是性子躁。
儿媳张婕在一家超市上班,勤快爽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照顾得妥妥贴贴。
张婕非常喜欢孩子,可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怀不上宝宝,着急得不行,正四处拿药调理。
老太太呢,每天打打麻将,跳跳广场舞,除了儿媳怀不上孙子很闹心外,日子倒也轻松惬意。
事情出在半年前。
那天,老太太偶然看到儿媳和一个男的在一家茶楼谈笑风生,起了疑心。
儿子开车跑长途,经常不在家,这儿媳是不是耐不住寂寞,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老太太心里藏不住事,儿子一回家,就巴巴地告诉儿子了。自然,说得比真实夸张了很多,为的是引起儿子警觉,好防微杜渐。
何伟一听急了,这绿帽子戴得老母亲都看见了,脸往哪儿搁!
怒火中烧的何伟不容张婕解释,抬手就是几耳光。被打蒙的张婕回过神来后歇斯底里要和老太婆对质,婆媳又扭打在一起,何伟也卷了进来。
混战中,张婕的肚子挨了一脚。她腹痛如绞,倒了下去,血顺着裤管流了一地。
张婕流产了,孩子只有四十多天。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因为月经一直不正常。
何伟后悔不迭,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医生说,张婕以后再孕的可能微乎其微。
张婕傻了!不吃不喝不说话。
老太太怯生生地靠上前,想要说点什么。她推开老太太,光着脚丫,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跑,又哭又笑。
张婕疯了。
尤其是看到老太太,就跟见鬼似的,疯得六亲不认,闹得鸡犬不宁。
何伟只好把老太太送回乡下老家。
何伟忙着照顾安慰老婆,一时没有时间回去看老母亲。老太太太想儿子了,前来看望,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5
老太太摔断腿出院后,不能再回乡下了,何伟迫于无奈,喊老太太住到他们原来的住房,自己和老婆则另租了房子住。
租房另住的何伟也很闹心。
这一个月,老婆常在梦里惊醒,然后拖过枕头,抱在怀里,满屋子乱走,咿咿呀呀地唱着摇篮曲。
何伟去夺了枕头,拉她睡觉,她冲进厨房就抓菜刀,撵着何伟砍,把何伟唬得三魂丢了两魂。
更闹心的是张婕的娘家哥哥听说了妹妹的遭遇,也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要替妹妹出气,要不是邻居报警,自己又千保证万保证把张婕医好,估计又得出事了。
自顾既然无暇,自然顾不上看望老母亲。再说,好好一个家弄成这样,他恨自己,也恨上了母亲的多管闲事,挑拨离间,当然也就不愿意看望。
“妈,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再找上门来了,我找个人照顾你,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何伟对着老太太,又开始磕头。
老太太看看儿子,拄着拐杖,吃力地爬起来,抹着眼睛,转过身,拖着瘸腿,扶着楼梯的扶手,颤巍巍地要下楼梯。
屋里有什么大型东西打碎了,震天地响。
何伟赶紧蹿进屋里。
大门,被哐当一声关上了。
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呼啸而来。
居委会的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抖抖索索地站在楼梯上喘着气,老泪纵横。
楼梯口的风,呼呼刮着。
“造孽啊,造孽啊……”她喃喃地说。
可是,这到底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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