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她,揪着头发打,重重的拳头砸在她柔弱的身上,似乎要一拳折了她的骨要了她的命。他咬牙切齿,眼睛怒睁,脸上的横肉随着拳头的落下而颤抖着,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残暴的像头野兽,变态的享受着击打带给他的快感。
女人痛苦又恐惧的嚎哭,惊动了五邻四舍。“作孽啊,又打起来了”胡奶奶气愤又心疼的大声嚷到“快把他们给我拉开,这都快把人打死了!”几个年轻的男人女人赶紧上手去拉架,男人们抱腰箍胳膊,把愤怒的男人压制住,“别拦着我,让我打死她,让我打死她……。”可男人的嘴里仍然喷着怒火。女人们也急急忙忙把女人从男人手里抢过来,护到一边。女人得到安慰,委屈的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仰着脸,嚎啕大哭,泪漫的满脸都是,泪河宽宽的流淌。任是人们围着如何安慰,也不能抑制那苦痛的发泄。女人们无措又心疼,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擦自己的泪,同是女人,总有共同的悲处和痛点。
哪个女人不曾在家里被如此对待过,在那个年代,在那个不太遥远的现代,农村以农耕为主的年代,女人依旧未能逃脱附属的命运,婚前他们是摆在货架上的货物,婚后她们是私人物品“我打我媳妇,你管的着吗”这是大多数男人的口头禅。他们理直气壮,毫不羞耻,理所当然,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错事。
年轻的男人,尤其是刚结婚的年轻男人,昨日还被妈妈宠着,今日就穿上婚服成家了。外在形式是独立了,心理独立的界限还是模糊的,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女人呢,昨日也在妈妈的娇宠里撒娇,她天真的以为世界是甜蜜的,婚姻只是让她结束了这段甜蜜,继续另一段甜蜜而已。她兴奋激动的前往,却不知前方是魔窟和深渊。
她把婆家的所有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真心对待,她勤劳孝顺又温柔体贴。婆家人呢,一个外人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个家庭原有的平衡,他们在感觉不适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个外人身上。由于各个家庭的生活习惯不同和思想理念的差距,新婚夫妻需要磨合,矛盾的出现就会在所难免。两个人的磨合再加之新家庭的排外,真的是让女人疲惫不堪。泪水淹没了笑颜,生活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婆婆说她不孝顺,小姑子说她不疼人,婆婆指桑骂槐,小姑子每天冷脸相对……丈夫一听火冒三丈,到家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好好教育一顿,让她改了那些“臭毛病”。
鸡蛋里挑骨头,怎么改的完。老俗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为什么?煎熬啊!婚后的日子是煎熬啊!
小姑子嫁了人,婆婆衰老到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媳妇来照顾时,世界就翻转了。男人的拳头虽然还硬,但女人的孩子长大了呀,男人的臭毛病在被儿子掀了一个跟头之后,就彻底改了呀!可怜的女人,可笑的男人,这就是他们的一生。而哭泣的女人又是不幸中的不幸!
胡奶奶和几个年岁大的老人,气的手指颤抖着指着男人“你说说,你为什么又打她,到底为什么,她是谁,她是你媳妇,你怎么忍心下这么恨的手?……”声声的指责,淹熄了男人的怒火,软踏了耿着的脖子,他低头瘫坐在那里,任凭人们指责。
他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心里有一点不痛快,他就要用暴打的方式来发泄,女人的哭泣和尖叫,刺激着残暴的神经,让他越发兴奋和失去理智,甚至是快感。他不是有什么癖好,只是差一个更残暴的人来教训他一顿,尝受一次同样的皮肉之苦,就能改变现状。只是外人只限于拉架而不便对他动手。其实,羞耻心也可以帮助他回归理智,只是他没有而已。女人是他的附属物,他想怎样就怎样。这荒谬的理论是谁教授她的,他似乎并不明了,只是自小耳濡目染罢了。
适合对他动手的人,或许只有他的家人和她的家人。而他的家人,是恨不能看热闹的,一个外姓人,谁看都不顺眼,做什么都是错,顺从是窝囊,反抗是不孝,顶嘴是没教养……好好的一个温柔善良人,因为一场婚姻,稀里糊涂的成了渣人,身体的伤和心灵的痛是婚姻赐予她的所有。
她要回娘家去,回去后才发现,年迈的父母早已不是她的避风港,能给予她的只是浑浊的老泪和无奈的叹息。嫂嫂饭桌上的冷哼,清楚的告诉她这里容不下你,请知趣的速走。哥哥的闷头不哼是她最后的绝望。
她不明白,怎么一场婚姻,自己就没了家了呢?在夫家她是外人,怎么在自己长大的娘家也成了外人了呢?她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决定回夫家去,那里还有她的孩子,孩子找不到妈妈会哭泣。孩子哭,当妈的会心痛。想到这里,她急匆匆的往家赶,她的孩子已经几天没见到她了。这时她忘却了那个家是个狼窝。
几次逃离,又几次归来,她想到了离婚。她要离婚,可夫家很强势,紧紧的攥着她的软肋,离婚可以,孩子不许带走。没了孩子,她的心就空了,她活不下去。她只能忍耐。
男人变成如今的残暴模样,一块光屁股长大的林海和峰子,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他们认识的他,自小身体瘦弱,胆子又小,几根软踏踏的黄头发脏乱的黏在头皮上,常常鼻涕过河的裂着嘴赖赖的哭,同学们都看不上他,无趣了就揍他一顿,看他那窝囊的哭样,一群人哈哈大笑。真是男大十八变啊,这还真长的有“爷们”样了,竟然打老婆了。
她长的水灵,尤其是那双秋波璇妮的大眼睛,叫人喜欢的心痒痒。真是好汉无好妻,癞汉娶金枝。林海和峰子真是嫉妒的火烧心间。
他们三个人都在附近的一家工厂打工,男人在家里霸横惯了,脾气随着年龄一起疯狂,他“凤凰涅槃”般完全脱离了小时候的那个怂样,在外面也嚣张起来,常常和同事产生摩擦,闹不愉快。林海和峰子有意要教训他一顿,正好厂里新来个年轻人,剃着光头,纹着纹身,痞里痞气的,人们见了都躲的远远的,惹不起,咱躲得起啊!谁也不愿跟小青年搭档干活。男人也是招人烦,没人愿跟他搭档,正好林海就安排了他两做搭档。男人这个蠢货,以为老婆见他吓的直哆索,让上东绝不上西,世上所有的人都得像他老婆怕他一样,在他强悍的拳头下低头。结果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互不相让,打了起来,男人在其他男人面前露出了当年怂包的模样,几拳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脚步踉跄错乱,没了还招的能力。他被小青年摁在地上,一顿好打,直打的满嘴冒了血沫子才罢手。众人害怕小青年,也不敢上前拉架。小青年发泄够了,竟自松开他骂骂咧咧的走了。
谁知男人竟然如此脆弱,几拳头就结果了性命,好像说是打架的时候,摔到了后脑勺了,脑出血死亡。小青年被公安机关带走了,男人在医院里被蒙上了白布,结束了他怂横愚蠢的一生。
听到这个消息,她没有悲伤,只有解脱重生的激动。她深深的舒口气,身体放松瘫倒下来,老天睁眼,终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她哭哭笑笑,似乎疯傻了一般。
男人的死亡属于工伤,鉴定程序走完之后,赔偿金下来了,婆家人如恶虎般扑了上来,他们没有失去亲人的悲痛,而是红着眼睛紧紧的盯着赔偿金。在得知孩子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时,婆家人极力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最终,她没能胜出,她失去了孩子。婆家人穷凶极恶,他们不让她探视孩子,要断了她和孩子的一切联系。孩子在她是命,在他们是捞钱的工具。孩子一夜之间成了孤儿,他该是如何的难过。她想孩子,想到疯魔,精神慢慢的出了问题。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常常愣愣的一个人坐在一边自言自语。
嫂嫂精明,嫌她在家吃闲饭,不顾她的悲伤,到处张罗着给她相亲,想着早点把她嫁出去,既清理了她这闲人还能拿一点彩礼钱。在嫂嫂的千挑万选下,当然最终的得主是彩礼最丰厚的一家,半年后她再婚了。她似乎命中注定婚姻不顺,这次较上次相比,除了免受拳头之外,其他的一如从前凄惨。她如活死人一般游荡在岁月里。她又怀孕了,又添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她的眼神活泛起来,人也精神利落了不少。生活似乎又有了盼头,有了希望。
她不太闪光的幸福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前婆婆家让人捎信来,男人的赔偿金花完了,孩子他们不要了。她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现在的丈夫是无论如何容不下那个孩子的。她该何去何从,她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世界为什么要如此的逼难她?
生也难,死也难。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精明算计,不曾给她留一丝一毫的活路。以往她还有眼泪,如今却只有干涩的绝望。她笑了,哈哈大笑,笑的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婆家人以为她被不干净的鬼魅魔了身体,请来大神给她念咒祛邪,大神烧香念咒折腾半天,拿钱走人,她还依旧是魔魔怔怔不见好。婆家容不下一个疯女人,提出离婚,她的二次婚姻再次以失败告终。这次她带走了她的孩子,因为那孩子是个女孩。男方没孩子,这在接下来的婚姻里,会有很大的选择优势,再婚后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是多么完美的算盘。
女孩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一生下来就是悲剧,除了妈妈,有时候甚至是妈妈都觉的生个女孩子是件耻辱的事情。女人轻贱女人,何等荒唐的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现实里。男孩子娇惯的为非作歹,女孩子连有个上学的机会都是奢侈的。父母也计算的精明,早晚要嫁人,何必投入那么多呢,那不是赔本买卖吗!将来嫁人,去给婆家出力了,自己一点实惠都没有,能少花一分绝不多花半厘。如果女孩子足够幸运,拥有爱她的爸妈,或许人生会有一段短暂的甜蜜。
她被推出家门,几件缝着补丁的破衣服被随后扔了出来,她似石膏雕塑般抱着孩子站在在冬日的寒风里,她用那几件破衣服紧紧的包了包孩子,低头木讷的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砰,她撞到了一堵墙,头眩晕起来,虚弱的身子晃晃悠悠就要倒下去。一个有力的臂弯把她捞了起来。“林峰?”苍白的唇嚅喏了一下。“去我那里吧。”他不容分说,抱过她怀里的孩子,大踏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林峰,请了媒人,下了聘礼,明媒正娶的接她和儿子女儿入门。摇曳的红烛里,软香的红炕上,他轻柔的摸她的脸,眸里的情炽的她双颊绯红,他深情的吻,吻化坚冰,带她出逃魔窟和深渊,柔情里谴眷爱的魔魅。
小姑子恶名声在外,十里八乡没人敢娶,拖着拖着年龄就大了,最后只能泪别母亲远嫁他乡。听说婆婆也是个强势的主儿,丈夫又是个不中用的,经常跟婆婆掐架咒骂,日子也是不如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几年的时间就衰老的似枯败的秋叶般,没了生气,只剩满脸的沧桑和怨恨。只是那恶毒的眼睛依旧窥视着世界,瘪陷的毒嘴仍然咒骂着生活。
前婆婆更是凄惨,儿子早逝,女儿远嫁,偌大的房子只剩孤家寡人一个。年龄越大越怪,她常年像幽灵一样躲在黑暗的屋子里。大门紧闭,只有可怜她的人会在门口放一碗冷饭,然后敲一下门鼻子。数年后的一个仲夏,邻居闻到恶臭,叫了村支书来,打开门,看到斜在门边,早已死去的她。腐烂的血水淌了一地,一靠近,群蝇“轰”的一声飞去,白色的蛆虫在呕烂的尸体里蠕动。众人纷纷捂鼻干呕,村支书强撑着不适,赶紧安排人手去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让几个小伙子用铁锨一块端着尸体放进棺材里,匆匆入敛钉棺,埋进土里完事。
远嫁的女儿被生活所缠,无法脱身,竟也没有来送她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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