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不出的开始

我常常独自一个人抱怨，为什么我的故事永远都只有开头。永远都只是断在那儿，没有了继续。可是我给不出回答。

我是一个特别有理想的人，可是理想永远都不会亲近我。所以，归根结底，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每天按时上班，按时打卡下班，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每天都面对着电脑。我曾经一个暑假都没有和朋友们说过我的故事。而同事依旧如初见那样，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即便是偶尔见面了，也只是莞尔一笑，最多以“嗨”一个万能的问好方式带过。

要说我有多木讷，还真不好说。

可我见了好朋友，就是会止不住地滔滔不绝，总是会觉得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以至于言不由衷，脑袋不够用。

陈熙常常对我说，“张燃，你是一个很好的诗人，但是你生错了时代，所以只能算是一个废话多的无用的人。”

我总是笑着对她说，“只要你觉得我是诗人就够了。这个世俗的世界，我从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而这个时候，陈熙也总是会对着我笑一笑，然后什么也不说，就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机了。

在这座城市里，只有陈熙陪着我留了下来。

我其实并没有打算长久地留在这里。可是毕业了之后，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而陈熙也不是这座城市的，只是她喜欢这里，她曾跟我说她想留在这里。那个时候，我只是默默地回应了一句“哦”。后来，就再也没有讨论这个话题。

觉得，在大学四年遇见陈熙这个美丽的女子，是我今生的幸运，但我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而我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她心目中的我，是个什么样的男孩。我只是觉得，有她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很舒服。

记得，大一刚见面的时候，她是那种特别害羞的女孩，几乎都不跟人说话的。而我看见她，也只是默默地闪过。我甚至都忘记了那到底是不是我们的第一次遇见。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间熟悉了。不是一个专业，但却一起上过选修课。

再后来，竟然就那样默默地熟悉了起来。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散步，一起谈各自的经历和理想。

后来，我跟她说，我喜欢了我们专业的一个女孩。而她却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是吗，她怎么样，漂亮吗？她喜欢你吗？”

看着她这么好奇，我就说，“还好吧。其实我都不知道美女该是什么标准。只是觉得看她特别舒服。很安静，看起来很文艺的那种女子。”

“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孩啊。”陈熙倒是没说什么，可是她的闺蜜却先是笑了起来。

后来，我在陈熙的鼓励下跟我喜欢的女孩表白了，自然是被拒绝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陈熙在安慰我。她没有对女孩做任何的评论，却一直都希望我想开一点。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谈论那个女孩了。而我也不再考虑爱情这件事了。

可是直到有一天，忽然间有一个男生跟陈熙表白的时候，我的胸口隐隐的觉得很痛。

我看着那个很高很帅气的男孩捧着鲜艳的玫瑰走向她，然后跟她说，“陈熙，做我女朋友好吗？”

陈熙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走开了。然后，拉着我往前走，对我说，“不要管他。我最讨厌这种不学无术的男生了。”

“哦”我随口应了一句，就跟着走了。

只听着后面那个男生喊着，“陈熙，求求你做我女朋友吧。我真的很爱你。”

后来，我得知，那个男生是她们专业最最帅气也最最痴情的男子，他从见到陈熙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可是陈熙一直都对他无感。而在人群中，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熙成了大家眼中最最漂亮的女子，大家都觉得她很有气质，很文艺，很值得男孩去爱。

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那么一次就那么傻傻的直直地盯着陈熙看。然后，她笑着问我，“你干嘛？”

“很多人都觉得你特别漂亮，可为什么我就是看不出来呢？”我假装很天真地问她。

她故作生气地说，“切！”

其实，我知道，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在等着我的好的答复。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我开始注意她的。

后来，我们一起去看《小时代》《后会无期》，我说，我很喜欢郭敬明和韩寒，她说她也是。我们都是看《幻城》和《三重门》长大的，即便是有再多人说我是郭敬明的脑残粉，她都不会在意，反而一直对我说，“张燃，你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在我眼里，你是很优秀的。我很看好你的。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啊。”

虽然，我也常常这么想自己。可是，每次听她说了之后，都会觉得特别感动，会觉得很真实，比自己的自我麻醉要好很多。

后来，毕业离开学校的最后那天，我跟宿舍的同学一起去唱歌，已经凌晨一点了，她打电话给我，问我毕业以后去哪里，我说，“我要去C城。我想留在这里。”

我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跟我说，“好啊。那以后我们就常联系啊。”

“嗯嗯，是啊。以后在同一个城市，不管怎样，你不能够忘记了我哦。否则，我会很不开心的。”

“哈哈。好吧。还那么像小孩子。都毕业了，还这样。”

“有好朋友在，我宁愿一直不长大。”

那天，下着雨，我跟室友们是一直唱到了天亮才回去的。第二天，我们各奔东西。而我直接拖着东西到了这座城市。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我只是努力地对自己说，“我这么喜欢文字，我是一定要成为一名畅销书作家的。可是我首先必须要活下去。不管这个世界对我如何冷漠，我都不能够丧失对梦想的热度。因为，放弃了，就永远都不会成功。”

在这里安顿好之后，我就跟陈熙联系。我们常常谈起过去的回忆，仿佛彼此整个的青春都装满了对方。

我跟她说，“你知道吗？那一次，你给我写的新年祝福，我很感动，你说‘你是一个让我觉得很舒服的人’，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么在意我这个朋友。其实我是一个特别特别自卑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冷漠，没有温暖。从来都只有平平淡淡，也从来都只有应该或不应该，而没有一丝丝赞美和鼓励。即便是最亲的人也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安全感。也许是毕业季带给我的伤感，让我一下子感慨这么多。但说真的，你才是让我觉得特别舒服的一个好朋友。”

“哈哈。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反正彼此都陪伴彼此度过了那么久的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彼此早已经像亲人一样了。以后你结婚了，我一定要出席你的婚礼。”陈熙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在最后的时候显得凝重了许多。

其实，我明白的，我说，“我不会结婚的。结婚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我根本就不会想那些事情的。再说，我如今一无所有，一无是处，拿什么去结婚呢？我可不想走先辈们走过的路。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再无谓地轮回。”

“所以呢？你打算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不会啊。至少还有你这个朋友啊！你不是说你也是不婚族的吗？”

“是啊。我是无所谓啊。反正我爸妈尊重我的选择。我还有姐姐和弟弟的。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你们家的独生子哦。”

“那又怎样？反正我也是孤儿。只有爸爸而已。而他从来都不懂我。我也根本不想按照他的想法去活。”

“好了，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你的爸爸。你还是要学着理解他的。”

“嗯嗯，放心好了，我明白的。我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不喜欢他给我的生活方式而已，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哪怕是孤独的痛苦的，也都值得。这一辈子，若是没有一点点为了梦想和热情而不顾一切的冲动，那一切就都没有了丝毫的意义不是吗？”

“果然是诗人，想法就是别具匠心那！”

“好了。女神，不要取笑我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现在刚刚考试过，下周开始正式上班！希望一切顺利吧。你呢，工作开始找了吗？”

“我，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会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遇见你的真命天子。”

“好了，又来了。真是的。”

“哈哈！好了，早点睡了。”

“嗯嗯！”

我们的每一次聊天，从来都不会说再见，或者晚安之类的。因为在我们的世界里，对白是从来都没有结束的。我们会在随时的某一个瞬间给彼此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像是形影不离的两个恋人，可是我们谁都不是对方心仪的伴侣，就只是性格相投的好朋友。至少，谁都没有跟对方摊过牌。

我也挺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的。因为我觉得，在青春岁月里，即便是没有遇见过爱情，那至少能够有一个红颜知己，那也很不错的，不是吗？

虽然，我们从来都不以红颜和蓝颜来称呼对方，但事实上在某种定义中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我会陪她一起逛街，一起看她喜欢的衣服或者帽子，或者随便什么的精品，然后，她就总是苦口婆心地取笑我说，“张燃，你要学着好好照顾女孩，不然以后你和你女朋友一起的时候，就会很麻烦。她要是让你陪她逛街，你什么都不懂怎么办？”

“好了，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那个时候早已经被你抛到脑后了。还会想起我吗？”

“在青春年华里遇见的最最美丽的女子，怎么会说忘就忘呢？”

“去！就贫吧！”每次听到我这么说，她就会假装生气地离开。

而我也会马上追上去，跟她道歉，“呵呵，好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什么，说说而已。难道我不是最美丽的女子啊！”

“没有啊！”

“什么没有啊！”

“真是的 。女人还真是麻烦。”

“女人。哪里，我还是女生的好不。”

“好吧。女生。阿不，女神！”

我很喜欢这样安静而又美好的对白，在这样的对白里，我会感受到她对我的信任，我也会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觉得，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我的感情不是荒蛮，而是长满了青草，而我也不是孤独的，而是有一颗善良而又真挚的心。让我知道，我即便是没有爱情，也至少存在着最最美好的友情。

如今，我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半年。2015年也走了最后。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始终觉得，在这个城市，唯一能够让我继续待下去的勇气和信仰，便是友情。

我曾经对陈熙说，“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走进我的心里，但是我的心很小，走进去了几个人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打开心扉了。我不想让这些真挚的人儿离我而去，也不会让更多陌生的人走进来。所以，我是一个安静而又封闭的人。”

“很古朴。”她听了以后，就这样跟我说。

有的时候，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彼此在一家悠闲的茶馆，有的时候，就只是在湖边的街道上，或者是在公园里，或者是在餐馆，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聊天，发呆，回忆。而时间，也就这样轻轻悄悄地从我们身旁溜走。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才是我生命最最珍贵的情分。可是，我已经不敢再开口了。我已经错过了一段爱情，已经失去了很多。而如今，我很害怕失去。

我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过故事的开始，“在一个安静而又偌大的草坪上，我和她交换戒指，在阳光打在她脸上的那一瞬间，我紧紧地盯着她的善良而又纯净的眸子，许下一生的诺言。我牵着她的手举过胸前，对着所有的人炫耀我这一生最最大的幸运。而我们一起接受着好友的祝福，和时光的喝彩。然后，我们一起去旅行，去往整个世界的所有的角落，去往意大利，去看罗马时代的建筑，去维也纳听最最纯真的音乐，去法国巴黎，去英国，去纽约，总之，用最最青春年轻的时光和精力去遇见生命里最最珍贵的美好。然后，我们用一生的携手走过所有的悲伤和苦难。然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教他这个世界上最最真挚的美好和善良，教他把幸福当做一生的信仰。”

我也曾无数次地被噩梦惊醒，梦见她忽然间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和我彻底失去了联络，怎么都见不到她的面，然后我就会很恐慌，就会马上跟她打电话确认。刚开始的时候，我会痛苦，会马上就奔过去找她，几乎是彼此哭着拥抱。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就是你对我最好。可是，很可惜的是，你不能够成为我的恋人。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天天都和你呆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觉得讨厌。会永远永远爱惜你。我真恨怕很怕失去你。”我几乎是带着惊恐和泪水说完的这段话，而几乎每次都这样说。

而陈熙总是对我说，“好了，张燃，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们已经是亲人了。所以，不管怎样，都不会离开彼此的。”

她看起来一直都很淡定。似乎从来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也知道该怎么跟我说。

而我一次次言不由衷地对自己说，“我们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就绝不能有非分之想，不是吗？倘若是有了非分只想，那也许我们的缘分就真的结束了。”

所以，在某一次之后，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而我脑海中的恐慌却是一次比一次严重了。

就在前一阵子，陈熙还跟我打电话，她跟我说，“张燃，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好啊。”我几乎是没有做任何的思考。几乎是本能反应。

其实，我们俩都是很少看电影的。除非是遇到了特别喜欢的故事，才会去看。而到了C城之后，我们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散步，游玩上了，也从来都没有去看过电影。

不过，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真的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我还一直在责备自己，“怎么能这么没骨气。说过的，不要有非分之想。都已经说了，不要再想她了，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呢？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呢？难道你要毁了你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吗？难道你真的不珍惜这段珍贵的友情吗？”

可是，我的自责始终是没有力量的。最终，我们还是去看了电影。并且，末了，我们还去开开心心的吃了晚饭，然后又不亦乐乎的回到了从前的处境，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说现在和过去，也说各自的未来。

就在那一刻，我总觉得，她从来都没有计较过我的小气，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

那天，最后结束的时候，我跟她说，“陈熙，你知道吗？我这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跟你联系，是我的错。”

“哦。其实，这一段时间，我也在思考。你知道吗？我也喜欢你。其实，我们都明白的。彼此若没有这份喜欢，谁也不可能把谁当成这么好的朋友。你想想看，我们谁也不是小孩子，谁都不可能像过家家那样单纯无欺。不是吗？所以，我明白。你也明白。我们平日里所说的话，看似是玩笑，但其实都经过了自己的内心，也都是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

“嗯嗯”她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在点头。

“所以，我明白你的。你没有错。你没有跟我联系。其实我也在赌气，我就觉得为什么那么多次就是不明白我呢？”

“有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我是觉得，我们之间就是最最好的朋友。但就是害怕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变了，更近了一步，会不会让让你反感，然后我们就慢慢疏远了。”

“不会的。这么多年，其实我们都明白了自己的秉性。我知道你是哪种让我觉得特别舒心的男孩。我相信你的。”

“嗯，谢谢。”

最后，当她跟我说了这些之后，我真的是满眼都是泪水，声音也开始颤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琢磨的故事的开始，可是到最后，一切还是没有按照我的计划发展，而是在故事的轨迹里早已成了注定。

也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爱情吧。

陈熙就是这样一个很贴心很动人的女孩。其实，也许她并不知道，那一次我跟那个女孩表白，也都只是因为她，因为我说的那个女孩的特点都是她身上有的，什么安静了，文艺了，善良了之类的，都是因为她，我才刻意去找的。因为我希望我真正欣赏的女孩会和我成为最好的朋友，而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丝毫要找女朋友的心情。就只是希望自己的心有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

可是，如今的时代，真正能够像我这样感情细腻的，也只有部分的女子了。男生大多沉溺在游戏世界里，要么就只是绝对的学霸，要么就只是豪爽的兄弟，不可能成为知己。

所以，在遇到陈熙以后，我会觉得特别幸运。

而如今，我已经这么幸运，觉得特别幸福。因为我从来都没有错过她。虽然，在这个青春年华里，我们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彼此的身边，但至少如今的我们已经是高于知己的爱情了。

也许这样，便是故事最好的结局吧。

而我也始终相信，在我梦中一直一直重复的那个美好的场景，一定会应验。我们会走过长长的红毯，会环游世界，会有自己的孩子，会在岁月里慢慢变老。会一直一直牵着对方的手，走过所有的苦难和幸福。

而这是属于我们的遇见。是我们说不出的故事的开始。

2015年12月30日星期三22时4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