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离开后,杜宰相将婚礼和祝寿合二为一。
新娘送进了洞房。杜宰相一时有些激动。
“皇上赐婚,让你嫁给我这个老头子,委屈娘子了!”
“这是臣妾修来的福分。哪里有委屈的说法呢!”
虽然看不到人的面孔,但声音是动听的。杜宰相虽然人已经老了,但想到自己不会孤独过日子,久违的激情突然间被激发出来。
他亲切地对新娘说:“爱妻,我感谢皇上把你赐给我。——哦,这会儿我得出去应酬一下。请爱妻见谅!”
新娘在红布头后面说:“相公,你且去吧。待客为重,臣妾不会怪你的。”
杜宰相又幸福地看了蒙着红布头的新娘一眼,这才走出洞房。
杜宰相随即吩咐下人将饭菜给新娘送去。
当狂欢的人们终于散去后,杜宰相又回到了洞房。
杜宰相关了门,慢慢朝新娘走过去。在烛光的映照下,蒙着红布头的新娘让他想起了自己去世若干年的夫人。她那娇美的面容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夫人是高贵的公主,能得到她的爱真是自己一生修来的福分。可惜,自己多年在外奔波忙碌,没有照顾好夫人,让她过早离世。这是我的过失啊!
这位皇上赐与自己的美人会是怎么一位佳人呢?
杜宰相慢慢伸出了手,“爱妻!——”他轻轻地唤道,“这一阵让你受冷落了!”杜宰相的手已经碰到了红布头。
“相公,别这样说。”新娘在红布头后面说。
这时,杜宰相的听觉里感到有些异样。有什么刺激着他,让他加速动作。他一瞬间揭开了红布头。
杜宰相“啊”了一声,就愣在那里,仿佛一个木头人。
杜宰相看到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杜宰相绝望地跪地高呼:“皇上啊!皇上啊!——臣谢皇上恩典!”
家臣们不知洞房里发生了什么,都神色慌张地东张西望。
丫环轻轻敲门,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杜宰相就是不开门。新娘也不敢去开门。
她们听到的声音,除了杜宰相的叹息声,还有嘤嘤哭诉的声音。
一直到半夜,洞房的门打开了。
杜宰相一副死人样,坐在洞房门口。
他已经明白了,“新娘”原是皇上的乳娘。她从年轻时进宫,一直没有离开过。只在前不久,皇上说要给她找个贴心的老伴。.
天刚亮,杜宰相叫来老迈龙钟的管家。说明了家产分配方案。功劳大的多分,年龄长的多分。在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中,遣散了家中几十名人员。
忙完这些,杜宰相带着他的“新娘”,带着三朝皇上赐予的奖状,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片曾经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披肝沥胆的土地。
还在归途中,杜宰相又接到皇上诏书:“杜文瑞不得再姓杜,要改姓‘毒’。”
宰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姓杜。看来皇上真的把我当成了有毒之人了!如今皇上要赏给我一个新的姓。这是何等的荣幸啊!杜改毒,多好的姓啊!——哈哈哈哈哈!多好的姓啊!”
信使看着宰相,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惶惶然离开。
夫人看着自己可怜的丈夫,不知怎么安慰他受伤的心。
“夫人,记住了,我不再姓杜了。皇上赐姓于我,我现在姓毒了。今后,要叫我毒文瑞。。。。。。”毒文瑞吃力地对夫人说,说着说着,他猛烈地咳嗽起来。突然,一种热乎乎的东西从口中出来。
毒文瑞吐出一口,夫人惊叫一声:“血!”
夫人连忙蹲下身子,扶住毒文瑞。毒文瑞口传粗气,像一个快死的人。
夫人呜呜地流下了眼泪。她惭愧地说:“都是我的罪过啊!”
毒文瑞用手抹了一把带血嘴角,平静地说:“这和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夫人又何必自责!——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真的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了。”
待毒文瑞缓过气来,夫人才将他从泥地上扶起来。上了骑上马继续往前走。
经过近一个月的苦熬,毒文瑞夫妇终于到了他的老家。
少小离家老大回。人们几乎都认不出毒文瑞了。
终于,一位少年时一起读书的老头认出了他。
“啊!——你不就是当年的杜文瑞吗?——后来在京城做了宰相——是你吗?”
毒文瑞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个同学还在说:“当年你读书背书可厉害了。我们和你相比,都不是你的对手。”
毒文瑞露出凄然的笑,说:“那都是过去好多年的事了。”
接着,毒文瑞又说道:“我不叫杜文瑞。我叫毒文瑞。”
“啊,毒。。。。。毒文瑞?”人们惊得睁大了眼睛。
夫人只得将原委告诉了大家:“这。。。。。这是当今皇上赐的姓。”
皇上赐的姓?人们一时不知怎么评说了。
人们都感叹世事难料,命运弄人。
各家都邀请毒文瑞去家里做客。毒文瑞谢绝了,带着夫人寻找老屋的踪迹。
老屋尚在,只是风雨沧桑中,没有住人,年久失修。房屋的椽子和木柱,大都朽坏了。房顶的瓦片也早已被风吹落,摔成了碎片。房子的四周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草。夕阳中,房屋周围的槐花树枝上几只乌鸦哇哇地叫着,像要宣示这是它们的领地。
毒文瑞的思绪,深深地陷入昔日美好的光阴中。
一声叫唤,让毒文瑞回过了头。
是下午那位过去的同学。
他是来叫毒文瑞去他家吃饭的。他还说,他已经和邻居们商量好了,明天就行动。大家一起给毒文瑞搭建一个草堂。这样好歹有个安身的窝。
毒文瑞双手作揖,感激不尽。泪水已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果然,一夜过后,左邻右舍们都来帮忙,拆除坏墙,挪走朽木,割去杂草,平整土地。。。。。。
再伐木,做门窗,筑墙,搭架,铺草。
几天下来。毒文瑞和夫人总算有了一个新家。
毒文瑞想,自己既然死不了,不妨学学陶渊明,一边读书,喝喝小酒,一边开荒种庄稼、种花草。
毒文瑞觉得,自己可以忘记朝廷,忘记一切不快的事情了。可是他想错了。就在他回乡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一对人马突然降临。他们横冲直撞,将毒文瑞这个简陋家翻了个底朝天。三朝皇上的赐物本来只剩下些奖状之类的文书。但都被官兵们悉数收走。
夫人祈求他们留下一两件。可没谁理她。
临走,领头的军官冷冷地说:“毒文瑞,不是我要跟你过不去。我这是奉皇上之令前来查抄。皇上说了,要有一星半点违逆皇上之意的证据,我们就立即带你回京。——算你走运。但皇上说了,凡过去朝廷奖赏的东西,一律没收。”他转过身,命令道“回京!——”
官兵离去了,毒文瑞和夫人呆呆地坐在地坝,似乎不知时间的流动。耳边,两只喜鹊不谙世事,张开嗓子,胡乱地唱着欢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