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雨,干不了什么事,我们去上坟”。
这是儿时记忆里关于清明节的符号。
我满头银发的奶奶说的。
奶奶年岁大了,背也就佝偻了。
走起路来两手随意的晃荡,弯着背,脖颈却挺的笔直,说是矫健也一点都不为过。
奶奶个子不高,精瘦,精气神儿却一直很饱满。想是那满口白牙带给她的活力。
奶奶是操劳了一辈子的,到老也闲不下来。
这不,三月刚来没几天,就张罗起了清明去上坟的物件。
首先是买纸,红的,绿的,黄的,白的。就是那种宣纸见方,算不上精细,也不至粗糙,手摸上去会掉色的纸。
然后,是每年清明必不可少的环节——剪清明吊子。它有一套繁杂的工序。熬浆糊,折纸,裁剪,粘贴,系绳。
这时奶奶就会拉上妈妈一起来干这活计,因为妈妈有一双巧手。剪出来的清明吊子很整齐,长短适宜,色彩搭配的也恰到好处。
那时我觉得带着这般精致的清明吊子去上坟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
当这些准备妥当,就要去为这清明吊子找生根的地儿了,是手指般粗细的小竹子。
以活竹为宜。砍倒,去枝,拦头,留下约两米的长度。当一切准备妥当,就只等一个下雨的日子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写下这诗的时候,杜牧也许只是恰巧遇到一个下着毛毛雨的清明节。
却不知,他为清明节留下了最隽永的符号。
奶奶没读过什么书,字也识不了几个,更不可能知道杜牧留下的这千古绝唱。
但她却在为清明节等雨。
杜牧是遇到一个下着雨的清明节,而奶奶却在盼望一个下着雨的清明节。
奶奶知道清明下的雨是悲伤的,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至于为什么会好受些,我只在读到这诗时才明白。
雨不期而至。“今天下雨,干不了什么事,我们去上坟”。我知道奶奶就等着这雨呢。
撑着老黄伞,提着红布袋,扛着绿竹竿。一老一小就这样出发了。
奶奶的步伐很快,快的我只有连走带跑才跟得上。
奶奶急着去见那些亲人,那些我连面也没见过的亲人。
那时,地是绿的,绿的涨眼,我们叫它盖地绿;那时,山是红的,红的炫目,我们叫它映山红。
跟着奶奶走过绿地,越过红山。
见了一位又一位长辈,红布袋子越来越轻,肩上的竹竿也越来越少,奶奶的步伐却越来越慢。
是舍不得吗?还是累了?儿时的我不懂,现在的我依然不明白。
“今天下雨,干不了什么事,我们去上坟。”爸爸这样对我说。
我知道奶奶在等着我呢。
山脊上,田野里,随处可见飘着的五彩的清明吊子。飘在我的眼里,也飘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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