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小喵
“宝贝,叫我什么?”二姑轻轻的抚摸着小孩的手,喜出望外的问道。
“爷爷。”小宝贝的眼皮打架,似困非困,艳阳高照下,他的状态显得很不景气。
二姑紧缩着脸,把小宝拳里紧握的食指抽了出来,瑟瑟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抱着小宝的大表哥依旧笑容满面,“嘿嘿”傻笑一声,眯起的眼睛像被人咬过的香蕉,没有完整时的美。
二姑侧身边的二姑夫升起了下垂的手臂,拇指和食指拼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捏着小宝的脸蛋,鼻息声紧凑,脸上的肌肉上浮,粗糙的面庞彰显出十足的底气,嘴唇微动,接着便问:“小宝,那你叫我什么呢?”
小宝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终于皱起了眉,撑开了下拉的上眼皮,眼珠子没动,一直盯着二姑夫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奶奶。”
二姑夫脸上的肌肉僵住了,顺即张开的嘴早已摆好了脱口即出的“啊”字,却怎么也没发出声来。
他迅速的抽回贴在小宝脸蛋上的手,傻傻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二姑从右侧轻轻地拍了拍丈夫的肩,然后踮起脚倚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朝二姑夫的耳边靠去,她絮絮叨叨的低言细语。
表哥还是那副德行,嘿嘿一笑,两眼无光,视线一直缠绕在小宝身上。
我慢慢地往左边挪了挪,站到了正对小宝的位置,然后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他嫩嫩的小白手,平日里一向严肃的我,瞬间笑了起来,粗俗的话语也瞬间温柔起来,“小宝,那你叫我什么啊?”
他这才转动起眼珠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了我好久,然后咧开嘴叫了声“姐姐”,随即拍着两只小手,喉咙里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
我随声应和着,然后做了个拍手的动作,“小宝乖,那让姐姐抱一抱好吗?”
他的笑声更大了,干净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些成熟的味道,我没有在意太多,继续着刚才那个拍手的动作。
大表哥仍旧一言不发,眼神也是游离不定,小宝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瞬间扑到我的怀里,这时表哥的笑明显不留余力,一直僵持的手也极不自然。
我抱着他晃动了几下,掂量了他的体重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我往二姑夫旁边蹭了蹭,然后使了个眼色准备转身离开,“小宝,姐姐带你买糖去,跟爸爸和爷爷奶奶说再见。”
小宝“咯咯”地笑着,然后挥动起两个小手。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迈着步子离开了刚才的那个小圈子。
二姑和二姑夫不知所措,两人扶持的停留在原地,而表哥却一直跟在我身后,莫名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走出他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我停下了脚步,慢慢地将小宝放在地上,“小宝,姑姑抱不动了,你拉好我的手啊,别乱跑哈。”
说完后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表哥还在我屁股后边紧跟着,深怕一不小心就跟我们差之千里了。
离小卖部还有一百米左右,我又停了下来,转身的瞬间,大表哥却不见了。
我心惊之余,回过头来才发现小宝也没了踪影。
其实在小宝叫“爷爷奶奶”的那一刹那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后表哥的反应也让我发现了端倪,原本想着先支开表哥,然后和小宝聊聊天的,不料死活都摆脱不了他。
四下里空无一人,我唏嘘不已,眼前的这一幕吓到我了,内心的恐慌早已渗透到我的每一个细胞,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咯咯咯……”小宝的笑声在四处飘荡,我也毛骨悚然,真想一查究竟。
“苗儿,苗儿”,表哥推了推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表哥,心里的波动很大,脚刚落地,身子向后一倾,便蹲坐在地上。
“你困的话就到里屋睡会儿吧,一会儿让你二姑把我儿子抱过去让你瞧瞧。”表哥一本正经的说着,显然不是刚才那副模样。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云里雾里见到的都是在梦里。
左手拖住板凳,右手撑着地,我麻溜的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尴尬的笑着跟表哥说:“没事,我就坐在这里等,我就在这里等。”
表哥也没拿我当外人,直接说了句,“那就由你吧。”
没过几分钟,二姑从里屋出来了,果真抱了个大胖小子。
她小心翼翼的踱步到我身旁,然后把小孩抱给我看。
那个孩子看似很机灵,圆溜溜的眼睛,樱桃小嘴,看着就想让人亲近。
我稍微俯身,想要亲亲他,当我侧过脸准备亲吻他的脸颊时,他脱口而出叫了句“姐姐”,声音微弱,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我心跳加速,脑血管里的血活跃的膨胀,定格的那几秒,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咯咯咯……”
还没来得及亲他,我立刻抬起了头,极度的紧张让我措手不及。
大表哥看到了我的极不自然,立马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说:“哥,给我倒杯水吧。”
他便匆匆转身,忙着去厨房帮我倒水。
二姑也问:“苗儿,你怎么了?”
我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是来的路上有点着凉了。”
喝完那杯水,我找了个借口便回家了。
步行十分钟的路上,我左思右想,寻思着是不是刚才没有睡醒,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仔细想想,如果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为什么表哥和二姑说话时我没有多想,而且我的确清楚的听到了他的那声“姐姐”。
黄昏时刻,路上的行人不断,可唯独我家的那条巷子,却出奇的寂静。
回到家,我本想着把下午自己做的梦和刚才那一幕讲给我爸听,却不料爸爸不在家,我猜想着该是出去打牌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妈妈烙好了香喷喷的葱花饼,她敲了敲我的门,叫我赶紧吃饭,她说冬天了,饭容易凉,一定要速战速决。
我推开门,没看到我爸的身影,然后问起我妈:“妈,我们不等我爸了?”
妈妈一边帮我盛着饭,一边说着:“不等了,咱俩先吃,你爸回来给他热热就行了,你先出去把大门闭上,要不一会儿又来野狗了。”
我说“好”,习以为常的事情总是自然而然,趁着院子里的灯,我走出门朝着南北街看了看,今晚的街静极了,张望了半天都没看到我爸的身影。
于是,我转身踏过了那道门槛,顺手将两扇大门往中间合,就在大门快要掩上时,我爸踏着那道遗漏的灯光,从不远处正面朝门走来。
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那个身材魁梧,微微发胖的人就是我爸。
一时语塞,我还未关上的门停在了那里,四下漆黑,唯有院子里微弱的灯来帮我壮胆,放下手中合到一半的门,拔腿就朝屋子里跑去。
跑到家里,我气喘吁吁的说了句:“妈,我爸回来了。”
妈妈看我呼呼喘着粗气,刚送到嘴边的米汤立马放下,“你爸吃人吗,你跑啥?”
我“嘿嘿”笑着,“没事没事,这是兴奋。”
“吱……”院里大门的声音响了,就连最后上锁的声音都如此熟悉,流程如此顺畅,没错,的确是我爸回来了。
“苗儿,你跑啥?”爸爸刚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我说:“这不是怕饭凉了么,先你一步回来提醒我妈给你热饭。”
说完,我们三个都哈哈笑了。
饭桌上,我口无遮拦的把自己经历的所有怪异的事跟爸妈说了一遍,他们都说我,“一天天就知道胡思乱想,看看你从写东西到现在,每天脑子里装的也不知道是个啥……”
我嘟着小嘴撒着娇说:“人家这叫追求,一直奋斗在追梦的路上。”
按照往日的程序,吃过晚饭后,我爸都会帮我妈刷碗,他常说的一句话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是这顿晚饭后,他却迟迟不肯动手。
爸妈都不动,看这架势该轮到我了,所以我很自觉的收拾了碗筷。
洗漱完之后,原本打算早早入睡的我,这晚却像打了鸡血,关掉灯后,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起身去厕所时,隔着墙却听到了爸妈的交谈,爸爸说:“看来又一个小鬼趁机投胎了,看着孕妇即将顺产的胎儿,跟着来到人间了。”
“哎,也不知道这个小鬼懂不懂规律,怎么刚来就自乱阵脚呢,看来他是没喝孟婆汤,但也千万不能让人们察觉到啊,要不然它会灰飞烟灭的。”
妈妈接着说:“老王,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给点暗示呢,看看刚才苗儿的反应,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我哪顾得了那么多了,活了千年也没出现丝毫差错,这次附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我秉着呼吸差点就哭出来了,尿早已顺着两个裤腿浸湿了棉裤。
“你闻这是什么味道?”妈妈问到。
“好像是人尿的味道吧。”
爸爸语音刚落,我拔腿就往自己房间里跑,门朝里面反锁了起来,飞快的钻到被窝里。
可他们还是进来了,“小丫头,不好好睡觉偷听什么大人讲话啊。”
我“哇哇”大声哭起来,“原来这么多年来,妈妈都是假的,现在爸爸也成假的了,你们都是……”
床头歪脖子的台灯发出暗暗的灯光,我隐约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面庞,两人对视加暗示,随即“老王”紧紧的抱住了我,使劲的亲我,妈妈双手用力的掐我的脖子,似乎下一秒我就要断了气。
我努力挣扎,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我压在枕头底下的剪刀,那几天天天做噩梦,据说剪刀能辟邪,所以专门买了一把压在枕头下。
我拼命的抽出被“捆”住的胳膊,然后从枕头下抽出剪刀朝妈妈刺了过去。
只听见她“啊”了一声,我便坐了起来,额头上渗满了冷汗,眼角还挂着泪珠,呼吸依旧紧凑,胸口瑟瑟发痛。
哦,原来还是一场梦,我擦掉眼角的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