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是在老家衡阳的一所农村中学就读的。虽然只是乡村中学，从这里走出来的院士就有好几位。也算是一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吧。
我与一些同学的梦想一样，考上我们县最好的高中县一中，然后进入好的大学深造。每天进出教室、食堂、寝室，生活看起来枯燥其实过得很充实。
学校没有围墙，背后靠着高高的山，山上有密密的树林，左边是村民的房子、鱼塘、稻田……,右边也是稻田，一进校门口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操场，操场不远处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清澈的小河。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一般都在操场上跳绳，踢纸做的毽子，砸沙包，抛石子，石子是平时在路上捡到的一块白白的漂亮的大石头，拿回家用锤子将它砸出五个均匀的小石子。玩的时候，右手将五颗石子往空中一抛，首先接住一颗，四颗落在地上，然后又把这颗石子往空中一抛，同时捡起两颗或三颗或四颗或五颗石子，可以好几个人一起玩……
早晨的时候，有时候起得早，我们几个女孩会结伴去爬后山采野果。山上的树上结了很多野果，有些是能吃的。有时候是采到红红的野草莓，酸酸甜甜的；有时候是采到晶莹透亮的茶袍，有一点甜味和涩味；最幸运的时候是捡到一些褐色的板栗，剥开外面的硬壳，把果实往嘴里一塞，脆脆的冒着清香。
吃过晚饭后，我们便会在校门口的那条小河边走一走。天气热的时候，也会脱下凉鞋，赤足下水。河水不是很深，一般是刚刚没至小腿边，当然也有盖过我们身子的地方。我们会拣浅水的地方走。我们先在水里走着，有时有一两个调皮的女生把水花弄到了别人的衣服上，我们也撩起水往对方的衣服上弄。有时候还会从脚边滑过一两条小鱼，我们惊喜地逮住它们，后来想起没地方煮，又把它们放回了水中。它们在水中飞快地游动，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在河边散步的时候有时候会碰到在河里穿着裤衩赤膊游泳的男生，他们喜欢在水比较深的地方游，所以学校旁边的鱼塘他们更是经常光顾。大概那样玩得更尽兴些吧，而且他们一般都是游泳的高手。几个文静的女生会掉头就走，几个胆大的女生却嬉笑着捡起地上的烂泥往河里的目标丢，丢中了，河里是一片嬉笑声，一片骂声……
估摸着要上晚自习了，我们又回教室了。班主任一般会提前十分钟守在教室门口，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他只是背着手看着我们，虽然没有迟到，我们心里还有一丝丝的不安：我们竟让老师等着我们。尽管是这样想，可每天傍晚我们还是去小河边散步，甚至赤足玩水，除非遇上男生在河里洗澡。在那里，我们感觉到空气格外地清新，心情分外地舒畅。
我们女生陆陆续续坐好后，教室里还有很多空位。等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之后，男同学才一个个湿淋淋地回来，眉毛、头发上都是水，班主任一看就知道他们刚才的行踪，等人差不多到齐了，他就开始皱着眉头训导：“越是天气热，越不能去游泳。你们听说过没有，双河中学前天有两个同学游泳死了，他们都是游泳的高手啊……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绝对不能下河、下塘游泳，一经发现，在学校大会上点名批评……”
后来，我们班晚自习几乎没有人迟到，班主任也很少说游泳的事了。我们在河边散步的时候，还是时不时会看到学校旁边的鱼塘里有人在那里游泳，只是很奇怪，他们的头发、眉毛都是干干的。后来有人说了出来，是有几个男同学从家里带来了姐姐从广东买回的吹风机，他们每次去教室里前都要借用这几个同学的吹风机。
那时候学校有两栋并排的两层的简易的教学楼，每层楼五个大教室，初一到初三一个年级一层，教学楼的左边是食堂，教学楼的后边是三个女生宿舍和一栋教师的宿舍。男生没有宿舍，学校便把空余的教室腾出来，让他们住下。
学校有食堂，一般是开学的时候从家里挑些一个学期要吃的米，再交上一个学期的食宿费，也就一百多块钱吧。外面还有几家私人的小吃店，卖些米粉、盒饭之类。中午吃饭时，也有周边的女人端着一个大铁盆到学校操场来卖菜，一般是土豆丝、白菜、南瓜丝之类；上完晚自习，学校操场还有人做了些糖油粑粑、包子、馒头来卖。
在食堂吃饭，我们是固定好在哪张桌子上吃饭，没有凳子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饭盒，里面的米饭已经均分好八份，还有一个铁碗装着菜，一般是油豆腐，几乎没什么油，遇上周三，能吃上几片肉。菜不但味道不好，而且还不够，每一次用餐的铃声响起，我们就从书桌里拿出铁碗和筷子，撒腿往食堂的方向跑去，都是先抢好了菜，才去弄饭。往往最后一个去的，菜已经被前面的同学抢光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有些在食堂吃，有些到操场上买些菜解馋，有些还没吃饱，手上又有些零钱，便会去学校外面的私人小吃店买些米粉、盒饭之类塞满肚子。晚自习后，学校操场上也是有不少同学在买吃的，买完了，边吃边向宿舍走去。
我最喜欢晚自习后的这段时光，我一般总要到一个胖胖的女人跟前去买一个一毛钱的糖油粑粑，每次到她跟前，她会熟练地递上一个给我。她做的糖油粑粑，色泽金黄，味道甜美，我一般吃完还要舔一下嘴巴，嘴上还有糖。如果哪天没有见到她，我就心里慌慌的，晚上也睡不好。
母亲每个月给我的零用钱，我一部分是用来买糖油粑粑吃。剩下的，买些菜，偶尔去吃个米粉或者盒饭打个牙祭。那时候，我觉得学校的生活虽然简单却也不失一些乐趣，我们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人间如果没有对比，便不会有距离和落差。
宿舍里有四十多张床，整个年级的住校的女生都住在这里。临近的学生是走读的，在自己家里吃住。午休和晚自习后，我们便回宿舍。铺盖都是在自己家里带来的，夏天一床毯子就够了，其余三季要带棉被。冬天有一个多月是很冷的，宿舍里没有火盆，窗户的有些玻璃也没有了，西北风一刮，我们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有时到了早晨，脚还是冷的。
我们便商量着买热水洗脚。一桶热水五毛钱，学校的小卖部有卖，我们一般是五个相好的同学买一桶热水均分。有些同学没有钱，便拿我们洗过的水再洗一下。
早晨的时候，小卖部还没有开，有些勤快的同学便去学校的井水池边打些水，那水比前一天拎回来的水要温一些。我有时想赖被窝，便会在相好的同学那里讨些水洗脸、刷牙，后来她们摸透了我的脾气，便会给我留下一些。
为了答谢她们，我从家里带来的干鱼，腌制的笋子、桔子……也会送她们一些。 晚上熄灯后半个小时，是我们一段黄金时光。这时，大家会说说笑笑，谈些村子里的趣事和老师、同学的奇闻轶事。
有一次我们说起了班上的语文老师，大家对他评价还很高，说他课上得很好，也懂得关心人。我就插了一句，说他有一点不好。大家就追问他哪一点不好，我说他不会穿衣服，经常是里面穿件棉毛衣，外面套件白衬衫，不伦不类的。大家都会心地笑了起来。突然，宿舍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大家都安静下来，我不知道是哪个值班的老师进来了。
第二天，我发现语文老师的衣着变了，里面是白衬衣，外面是笔挺的黄色西装……有时等值班的老师走后，我们还要求同年级的几个“金嗓子”给我们唱歌，她们也不矜持，唱花鼓戏，唱《同桌的你》，唱《红梅赞》，声音清脆响亮，犹如竹林里的歌后竹雀在欢歌……
后来，便觉得困乏，很多同学都睡了，但宿舍里还亮着几盏煤油灯。有些同学还就着微弱灯光在看书。这些灯有些是马灯，有些是她们自己做的，墨水瓶的墨水用完后，她们没有扔掉，而是从家里带来煤油和灯芯，制成了简单的煤油灯照明。往往十一、二点钟，这种灯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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