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林去过三次戒毒所。每次出来后又继续盗窃,一有钱就吸毒,没钱就想办法到处骗钱。生活的圈子几乎决定了一个人全部的命运。这样的例子每个街道都能找到。一些青少年犯很难继续融入社会,越来越糟糕。”
“那她怎么会死的呢?她比我还要年轻。”
李炎耸了耸肩膀,把我的头靠到他的肩膀。雨水的味道盘桓在他的锁骨和颈动脉之间。
“2018年4月21日。她本来要第四次进戒毒所,就在前一天晚上,她落入河里淹死了。”
“河?”
“嗯,她家门口那条小水沟,老房子已经改造过,小水沟现在是一条景观河,但是依旧很浅,不应该淹死的。”
李炎的语气很平淡,也许他见过很多案例,所以对死亡的态度并不如普通人那般。我又往他雨水的气味里钻了一些,直到半边上身完全倚靠在他胸口。
“她是喝了酒,吃了毒品,也可能刚结束一场耗尽体力的狂欢。可以想像第二天就要去戒毒所,顾林林一定很沮丧,想趁最后的时间好好疯狂一次。但是——”
“你为什么对她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当初帮顾阿仙处理交通事故的律师,是我大学同学——吴亮。”
“可是,那么长时间了,吴律师一直在处理交通事故吗?”
“不是,他只是告诉我这些事而已。”
“那条河,是不是就是顾林林爸爸摔死的那条河?”
李炎的胸口突然像岩石一样平静,几秒后,才又按耐着慢慢起伏。
“她爸爸没有摔死。”
“那天我把钱给婆婆,顾林林却想占为己有。我不愿意,于是争执起来。她爸爸提着袋子回家,看见我和顾林林在吵架,想帮女儿的忙,被我推开了。你不要再瞒我,当时我是吓傻了,后来很多年我几乎想不起来这些事,但这一两年,它们又变得一天比一天清晰。再也骗不了自己。”
“那天的事,你是不可能清楚的。”
“为什么?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
“当事人以为自己很清楚的事,很多都被证实并非事实。这些原因心理学上有很清楚的解释。催眠之后的证词为什么不可靠,也是因为人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高度紧张、害怕、以及面对重要的人时,都会出现不可靠的记忆。你最近一两年想起的是你自己编造的故事而已,事实部分所剩无几。”
“但是感情部分却不会骗人。”
“感情部分是最会骗人的。”
李炎的嘴角又露出古怪的笑容,单侧微微上扬,好像戏谑的看着周围。
我咬了咬嘴唇,手指掐进他的皮肤。
“婆婆还住在那里吗?”
“2006年住进了养老院。”
“2006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那几年你从医院实习结束,开始新的工作又要读研究生,你也没有再想起她。”
惭愧。他说得一点没错,我根本没有想到过婆婆。在最初几天的恐惧之后,我带着对李炎离开的失落开始新学年的学习。进入医院全科实习,考研究生,兼职工作。我很忙,忙得不想让自己停下。
像一个失恋的女人一样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中。
因为这个男人的闯入和离开,我的心全部被他占据着,不是在用全部的力量想着他,就是在用全部的能量抵抗对他的想念。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2010年以后,当时和一个医生交往,对方条件很不错,妈妈以为我们会结婚,可是,我知道一个男人一直在我心里根本不可能放下。如果一定要和他以外的男人长厢厮守,我宁可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生活,就可以和他白头到老。到彼此都没有一点力气。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陷入忧郁,深不见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