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1月2日〕早上8点,应文友老郑邀约,到潮州酒家喝早茶。在座者凡7人,郑一一作了介绍,都是些教育界的人士。
老郑是地方政府中的一个新闻干事,平日东奔西跑,下乡进厂,采访些地方新闻,报道些领导的政绩,在我们这个城镇,倒也小有名气。
舞文弄墨之人,公事之余,自然也写几句诗,或一两篇散文。有一天,在地方报纸的文艺副刊上,我的一篇散文与他的一首诗歌同版刊发,他认为这是文缘,千载难逢的一次巧合。便向编辑部打听了我的地址,找上门来,直言道:“韧兄,从今以后,我就将你引以为友了哇!”我笑笑,不置可否。
可老郑却十分认真,好象我跟他焚香盟誓,桃园结义似的,对我穷追不舍。有时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有时买几斤时新水果,到我的书房喝茶海侃,夜半方归。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这样待我,我哪能冷落他?
人真是奇怪,老郑其貌不扬,无职无权,凭工资吃饭,又能富到哪儿去?可他的人缘却特别好。他每次约我饮茶,凡在座的人,好象都是些新面孔。这让我觉得好生奇怪。后来彼此到了无话不谈时,我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说:“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有心敬我,全由他们轮流买单。”
哦,原来他曾在乡镇中学任教,又作了三两年校长,因为爱写文章而被某领导赏识,才辞去教育方面的职务,作起了新闻干事。
老郑那些学生,很多在城里各单位任职,都是他们中某一个先邀请了这郑老师,才通知跟自己要好的同学来作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就形成了这种状况。
老郑那些学生,似乎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人,思想十分活跃,消息也挺灵通。一个个谈锋甚健,说起社会的种种现象,议论风生。什么“糖厂雇些青年,设卡拦蔗,不准农民将蔗运往别地厂家”,什么“那家糖厂都欠债,给农民打白条”啦,“某个乡镇派出所民警防卫过当,打伤了收蚕茧的老板”啦,不一而足。听他们闲聊,真可了解许多世事。
从潮州酒店出来,沐浴着灿烂的秋阳,迎面吹来凉爽的风,我读着一张张白嫩,或饱经风霜、微笑抑冷漠的脸,看各式各样的身段,听市井熙熙攘攘的喧声,浏览各色各样的货物,觉得一切都是鲜活的,流动的。这就是生活啊!沸腾的,热火朝天的生活。
无论市场经济如何疲软,还存在多少困难,但自改革开放后,它毕竟是活的,动的,日日夜夜都在运作。我们能因为暂时的困难,而否定改革开放的成果,否认其好处么?当然不能。
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下雨天阴阴,雨歇阳灿灿。既然天气有变化,人生又何尝没有变化?明了此理,我不自馁。
我正这样想着,一脚踏进烂街的小水窝,忽觉皮鞋进了水,脚凉凉的。看看脚上,原来这书呆子的皮鞋不知什么时候就破了,竟没有注意,也不叫人补一补。幸好上茶楼时,人家只看脸不看脚,要是象街边那些擦鞋补鞋的妇人,眼光光只盯着过往行人的脚,那真让扮成贵妇人似的、站在酒店门口两边的迎宾小姐窃笑。
我不再多想,赶快到对面骑楼下的补鞋摊,坐在一张小矮凳上,脱鞋让人补。我静静的坐在那儿,默默地观察着来来去去,脚步匆匆的过往行人。
我忽然看见,勾鼻婶子从斜对面的小巷口走过来。自从他们家在城西那边买地建起私宅,从单位宿舍搬出去后,似乎有三五年没见过她了。如今乍一见,看到她那瘦小的身影,那满脸的皱纹,我的心竟呐了一下。岁月如磨蚁,那磨盘转着转着,这人就老了。谁想得到数年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勾鼻婶子,现在却如此憔悴,步履蹒跚了呢?
人啊人,你少年懵懂,豆蔻年华,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或年富力强,精神旺盛,都好,有书你就赶快读,有事你就赶快做哈。要不,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怒发冲冠,仰天长啸,也不得不低吟:“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了。
噢喂……!
岁月无声自留痕〔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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