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颜色(18)

作者: 新月如水 | 来源:发表于2019-01-13 09:36 被阅读10次
    配图BHL

    我是在照片上认识爷爷的,爷爷穿着褐色的长袍和穿着黑色半长大襟褂的奶奶并肩坐着。他的背略微有点驼,大秃头,眉目倒是端正,留着山羊胡子,嘴微张着,脸上带有一丝不易查觉的微笑,双手很正式地放在双腿上。

    母亲说:“你爷爷是个厉害的老头!走到哪里都喜欢手臂里夹一根棍子,孙子们看见他都躲着。但他不是秃头,后面留着杏搭儿,就像现在小朋友在头顶上留一块儿那样,那叫朵搭儿。”

    父亲说:“你爷爷喜欢广交广结,他的朋友有三教九流。”

    二爷说:“你爹是个厉害的角色,把打牛鞭(相牛)的手艺传给了我。”

    村里人说:“三爹最会给孩子起名子,邻居家的孩子叫金玉满堂,想改变穷困的命运。他家的孩子叫康宁学富,个个送去读书,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出人头地。”

    爷爷虽然是平凡人,但一生可是过的跌荡起伏,轰轰烈烈。年轻时争强好胜,他是我们家族的族长,曾经是张公山社的大经管,除了保甲长,他是管事的人。

    他干的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事情,就是组织信众去湖北的蕲春县迎接三仙回浠水县,这实际上就是举办大型的庙会中的一个环节。

    过年时举办的庙会最热闹,爷爷去迎接三仙的故事,我们更是百听不厌。在浠水县有三座很出名的庙宇,一座在绿豆石叫小仙庙,一座在乌龟井叫二仙庙,一座在蜜蜂岩叫大仙庙。

    这三仙庙可是远近闻名,相传:在宋朝时,有一年大旱,赤地千里、旱魃为虐。浠水这里原本是鱼米之乡,却是石头烧焦,田地龟裂,庄稼颗粒无收。

    在蕲春至浠水这一带,干旱最为严重,附近住着一对农村夫妇,二人无子,只有三个女儿,却非常孝顺。

    父母亲终日里车水、渡水,但是河涸塘干。他们再也无水可车了,女儿们提壶送水给父母饮用,父亲却说:“养你们三个女儿也无用,三个人还抬不动九尺的水车。人家的儿子,一人就能扛起一丈二尺的水车。”

    三位孝女看见水塘里只剩下一个小水窝,她们只得用提壶汲水灌溉田地,谁知她们提壶里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向田野,不但灌溉了自家的田地,还帮助其他农家灌溉秧田。可能是她们的孝心感动了上苍,止此大地普降甘霖。后来,她们上天做了神仙,后人为她们修庙立祠以祭祀之,并奉为“仙女龙君”。

    大仙庙原为长女祀,此祀历经数百年,屡毁屡建,如今大仙庙依然屹立在龙凤山之上,庙门巍峨,香火不断,为道教之圣地。

    在母亲年幼的时候,当地经常举办庙会。这庙会举办的时间长短不同,时间最长的约七天左右,庙会涉及的地域广泛,信众众多。经常是蕲春的百姓黎民为祈求风调雨顺,来浠水接三仙回娘家,三位神仙在娘家办完事情后,浠水的信众又去蕲春迎接三仙回婆家。

    这迎接仙人回家的场面真是声势浩场荡,十里八乡的人们扶老携幼,来看游行活动。游行队伍出动时,前面是锣鼓开道,大红灯笼,全副銮架,抬着三仙泥塑像,后面跟着是抬阁,高跷、龙灯、狮子、采莲船、蚌壳精等等排成连接不断的长龙。

    这条长龙中父亲是坐在抬阁上,抬阁有八条大汉抬着,父亲还是幼儿被称为童子,抬阁下面还站有少男少女,他们妆扮成戏里的“断桥会”、“山伯访友”等角色;另外的抬阁上坐着童女,下面站着的少男少女妆扮成“方卿拜寿”、“鹊桥会”等角色。

    爷爷指挥着队伍行进的路线,这游行的队伍在大锣鼓声、唢呐声、洋号声、丝弦乐声中缓缓而行。母亲则牵扯着外婆的衣袖,跟着长长的队伍后面看热闹。

    母亲称这为细吹细乐声,我想应该是庆丰收,或者喜洋洋之类的音乐吧!

    游行的队伍要绕县城转一圈,人们夹道欢迎,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当人们看完热闹后,又会涌到搭戏台的地方,在那里继续看戏。

    外婆也带着母亲和细姨回到戏台前,他们坐等大戏开场。锣声鼓声震天响,台上财神敬宝、麻姑献寿,八仙闹海,神猴闯天宫,这些蹦蹦跳跳的戏剧,只是大戏的前奏,是为了吸引众人看热闹。真正的大戏,好戏还在后面,比如:《薛仁贵征东》、《杨四郎探母》、《穆桂英挂帅》等等,这连台大戏要唱几天几夜。

    每次庙会开始的日子,外婆都会带着母亲、细姨(小姨)和细舅(小舅)回娘家住下,这里离看戏和听书的地方比较近。外婆是戏迷,常常抱着细舅看几天戏,母亲则带着细姨去听书,说书人是个瞎子,一般是讲《封神演义》、《说唐全传》、《天宝图》、《地宝图》等长篇大书,吸引着八乡十里的人都来看戏听书。一直到庙会结束,大约是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个时间里,爷爷可是大忙人,因为每个地方是轮流做庄,举办庙会片区的商家和经管人们,要把庙会举办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让人们觉得今年胜过了往年,那脸上才有光彩。

    爷爷带领着游行的队伍要把三仙送回庙里,在庙中完成各种祭祀的程序,才会算完事。父亲常说:“你爷爷没什么文化,不知道他是怎样记帐的?他经手管的事情,帐目一清二楚,信众们都信认他。”

    母亲说:“你爷爷这一辈子主持过的大小祭祀也不少,最让他得意的就是这次举办的庙会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年秋天,日本人轰炸了县城,浠河大桥被炸毁,浠水县沦陷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县城里被大火烧了三天夜。老百姓拖儿带女踏上了跑反(逃难)之路。

    从此,浠水的百姓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外公还没有死,带领全村人去跑反,路过枫树湾时,爷爷和奶奶还招待了他们。

    母亲每次讲述这些故事时,我仿佛在听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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