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峨儿朵
天幕盖得越发厚重,伴随着垂天而下的冷风,吹得街上的人都忍不住捂紧了衣领,我趴在月亮上瞧着这世上的光景,不知不觉已经四百年了。
自那“上承周汉,下取唐宋”的王朝终结,我就成了一道影儿趴在这月球上,月球上崎岖不平姑且不管了,暂且把月亮儿的光挑出来捻成线,引那人间最悸动的灵魂到那清冽的景象去,往往无意而成传奇,这是我所喜爱的。我追踪那些人有三百年之久吧,三百年弹指一挥间,却如他们而言,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今见着遮天蔽日的云层似乎露出了一丝缺口,心里难免有些激动,这光线就抖落地顺溜了些,熙熙攘攘的车辆像黑夜中滚动的光珠,忽闪忽烁,看得久了叫人目眩不已,如坠幻境。我定睛往下一瞧,不一会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目标。
那女孩走得急,脚下还绊了一跤,在城市辉煌的灯火中显得毫不起眼,对我来说却极重要。将身子稍稍一斜,我瞧见了离那女孩不远处,一扇洞开的窗户,有一道清丽飘忽的人影在房内走过,这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已经洞察了二十四年之久。
这事的开头,还得从四百年前说起。四百年前将逢世变,有两个俗世奇人入了深山,发现一个长寿之村,那古村传承千年之久,村人朴实无华,耕织读书不在话下。虽久居深山,却并未与世隔绝,千年以来,高士能人辈出,高门大户遍地,叫我这一只见多识广的影子见了,也忍不住赞叹这俗世繁华积攒,文脉传承深厚。
只一件事叫人好奇,原来这深山有一处洞天是村人去不得的禁地,去了头昏眼花,身痛脑胀,重者深陷昏迷,再不能醒来。那俩俗世奇人知道了,便激起昂扬之气,愈要让己知(不屑于让人知)确乃奇人的本事,便要探一探这禁地。结果两人偷偷潜入,竟毫无阻碍,不仅揭开了这桃源洞天的面纱,还发现了一处灵源活泉。
但叫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人将面纱揭开之后,又密不透风地盖上。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竟求得族长的同意,将百来号家族之人迁来此地。原本这两个俗事奇人只是异姓兄弟,你迁来,我也迁来,加加起来,一百多号人,成功避开乱世之祸不说,还占据广袤的深山腹地,四百年间发展成山中大户,将原住民之民挤兑下去不说,还慢慢将他们的华屋大厦纳于囊中,说是三姓顶立,其实早已二元定坤。
且说那二人迁来族人之后,依旧没有将瞒着村人的事告知自家人,一头扎进那禁地,至于做成什么事,我却是不知道了,只知后来有另一些人进了那地方,具体做了什么我也是不甚清楚,因那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终年不散,估计金乌兄能拨开云层瞧那一眼,我这柔弱的一丝影子真是无能为力。 恍恍惚惚四百年,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了那里的一丢丢秘密,岂不高兴得热血沸腾,尽管没有热血,也叫我高兴得在月球上蹦跶了好几天。所以绑在那两女孩儿身上的月光线儿是无论如何不能掐断,更不能磨坏的。
有了这两根线她们说什么做什么我一清二楚,跟现世人手里的全息影屏似的。可惜啊,昼夜更替,我终究不能探查完全,只将前前后后慢慢道来。还从这两个女孩说起,这俩女孩,一个行色匆匆的叫叶碎莲,今年25岁,父母姓甚名谁我不清楚(主要是不大关心),另一个在房内的女孩叫李沁微,依照女子十五笄而字的传统,取字玉尘,便是那两个俗世奇人的后人,不不不,应该算是俗世奇人姓李的那方的后人。
母亲姓诸,名澄梨,小字欺雪,是原住民后代。至于父亲,我很肯定就是从那禁地出来的,入了李姓,名李参落。
说起那禁地也是怪,四百年前俗世奇人毫无阻碍地带领五个后人进了那地,一百年后,又有一个耆老从禁地出来从村里领着几个年轻人,入那禁地。那几个年轻人越是走近禁地,越是痛苦不堪。从我月光照射下,可见其脸上扭曲痛苦之色。原来随着迁居来此的人在此地根深叶茂,繁衍众多,气血与深山互融,便与原住民一样,不得进入禁地。
地球上总有这么多神奇之处,想来球君是见怪不怪,我作为一个有尊严的月影何必大惊小怪。不可否认,我十分关注这个后来改名为戚畹的古村,以及盘踞在禁地上空终年不散的皑皑白云。就因这盘踞五百里的云雾,让我那脆弱飘忽的身影儿有了好奇之心、求索之心、坚定之性,因而四百余年来乐此不疲。
你别说还真让我发现一些端倪,自那五个年轻人忍过死去活来般地痛苦进入禁地之后,禁地波澜不兴十年有余,突然有一日,从禁地中走出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清瘦,不一会就带着几个婴儿回了深山;又是十多年,走出几个人,这次回来较迟,带回十来个婴儿;几年之后又是同样出行带回二十个婴儿,用马车拉回来;之后毫无动静,再几十年过去,禁地突然出现异类。那异类面目可憎,我实在不想说。风雨飘摇(这形容词有点怪异,不管了),又过一百年,那禁地重又走出两个人,竟是原先出来的那高大与清瘦之人,人类寿命大多百来岁有余,这俩人据我推测当近两百岁了吧。出去一圈,带回两个大人,几十个婴儿。那些婴儿皆面黄肌瘦,不哭不闹,似有不治之症。
当时人世又逢世变,外族倾轧,人间喋血,百姓颠沛流离,世道惨不忍睹,世人自相残杀,实在可怖可怕可怜可悲,便只是一丝影儿,原本无泪无痕的,也被催得泪如雨下。我时时遮着那几乎透薄无痕的眼睛,不忍细看,最多为夜间逃命的人儿多放一些光亮,流下悲悯伤怀之泪。我这飘零稀薄的莹白之身,在这哭天抢地、哀嚎悲号的惨烈岁月中变得更加脆弱,若继续下去,非消散不可,只能掩耳盗铃,不去观看世间。
好在那禁地和古村一直相安无事。为保卫深山腹地,禁地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封住了出山入山之路。乱世一百年,桃源一直是桃源。那些禁地神秘之人,在乱世之中,又收留了不少孤儿、病儿、弃儿,也算做了一些功德之事。我便将更多心思放在这古村和禁地之中,渐渐又发现一些秘密。比如,那禁地进进出出的异类越来越多,明明确确可以自由出入禁地的有十二人。
这些异类大多面容俊秀,身形优美,且各司其职,秩序井然,有些出去寻婴,有些出去干这,有些出去做那(我不耐烦记太多,谁叫我只是一个影儿)。
人间在经历了极黑暗的一百年之后,走过了奋发图强的五十余年,禁地的异类似乎也达到了繁盛之数,因为进入禁地外来物品越来越多,即便是异类也要吃喝拉撒吧。因此便需要戚畹这个古村的补给,负责补给的人就是这个李参落了。
我前前后后观察了大概五十多年,是这个李参落无疑,因李参落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所以我很肯定,这李参落(我不知道他在禁地叫什么名字,只能以他进入戚畹取的名字替代)五十余年,容貌没有丝毫改变。
这对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据我推测,禁地之人比戚畹村人更加长寿。至于后来李参落此人是如何以常人之躯,光明正大入了戚畹村,其中的弯弯道道,我不大清楚。但是诸澄梨怎么会和李参落一起结婚生子我是知道的,这又是另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了。除了青天白日不知发生什么,黄昏、夜晚、清晨发生的事我都门儿清,在此先卖个关子,而且人类在黄昏、深夜、清晨干的事不比晴天白日少多少,很多重要的事还都是乌漆嘛黑的时候干的。哈哈哈哈,我好激动。
如今世道越发“清明”,我对禁地的兴趣也愈发深厚,对禁地异类后人(三百年来唯一一个异类后人)的关注也越发紧密。如果你有兴趣,不若放下手头的事,随我看看将要发生什么。还是继续从李参落的女儿李沁微说起。这叶碎莲便是李沁微离开戚畹村之后唯一的好友。
今夜,城市灯火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叶碎莲与平素习惯的一样,下了班便赶来李沁微这,敲了敲房门。门兀自开了,没有上锁。叶碎莲脸上浮现一丝意外之色,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探头进去,房间里安安静静。这是一间隔开的小房间,一人住绰绰有余,尚有客厅、卧室、洗手间。干干净净却也请清冷冷,正门对面,白色的纱窗淌进交错的光影,却也被屋内静影沉璧的氛围编织着只剩朦胧淡影,冰冷的气息在墙壁之间回旋,跟我的月球有点相似。
叶碎莲走进几步,随手关上门,深吸了几口气,唤了一声:“沁微,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
“沁微,”碎莲又叫了声,依旧无人应答。
“沁微,你在吗?”叶碎莲提高了声呗,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我不禁要翻个白眼,两人相识四年多,叶碎莲对李沁微还是那么小心翼翼。
我真想在她耳边喊,她在洗手间呢。碎莲来到她的卧室,敲了下门,沉闷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房子里。碎莲还未退去的凝重神色上添上一丝惊慌,应该是想起昨天的事了。
昨天晚上,她俩下班去书店逛了逛,沁微的手机震动了,沁微盯着手机屏幕,脸上忽然露出震惊的神色,招呼都不打,脚步趔趔趄趄地离开了,碎莲因此放在心上,估计担心了一整天。
下了班,却被老板要求加班,好不容易结束,急急忙忙赶到沁微这,门居然开着。碎莲便害怕起来,大声叫着沁微的名字。突然,一只手无声地抚上碎莲的脖子,一股刺骨的寒冷沁入她的皮肤,碎莲大叫,猛然回身,看到沁微穿着煞白的睡衣,头发蓬松,脸色苍白地看着她,“怎么了,我在洗手间吹头发,没听到……”碎莲的神情依旧凝滞。
“没事吧?”沁微扶了扶她的肩。
碎莲回神,泪眼汪汪,“你吓死我了。”
沁微觉得莫名其妙,“我又没怎了……大惊小怪什么呢。”说着沁微也不理她,径直走到阳台上吹风。
“天这么冷,你这样会感冒的。”碎莲急忙忙拿了沙发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沁微沉默地接受着,碎莲看着她的侧脸,担忧地道,“你脸色不好,还是不要吹风了。”
“没事啊,最近几年我都没感冒过。”“我昨天还看你在吃药啊。” 沁微眉头微蹙,没有说话。“你是吃什么药?不会是减肥药吧,最近看你瘦了好多。”碎莲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热心的姑娘,我挺喜欢她的。
“变异药,哈哈哈。”沁微突然笑起来。啧啧啧,这姑娘知道什么让她担心就说什么。
果然,碎莲一脸不安,嗔怪道:“胡说八道什么。”
“开玩笑。”沁微的笑容使她分明的五官柔和了很多。“沁微啊,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呢。”
“我不在意这个,不过……”沁微的神情有些缥缈,“有个人说过我很美。”
“是谁啊,男朋友?”碎莲揶揄道。“……算是吧。”沁微目光飘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有些不真实,在碎莲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溢满了悲伤。
“怎么,真的是男朋友,分手了?”
“嗯,分手了。”沁微苍白地扯了扯嘴角。碎莲心生不忍,抱住她的肩膀。
“没有爱情还有友情呢,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吗?”
“是啊,我只希望从没遇到过她。”沁微看向远处,神色冷峻,脊背僵硬,碎莲心惊肉跳,赶紧说,“我们去吃饭吧,肚子好饿呢。”沁微饮食清淡,而且不喜欢人多,碎莲就选了家宽敞干净的面店坐下。
沁微看上去郁郁寡欢,碎莲看着菜单,想找个品相好的給沁微看,“这个怎么样?”
“不要这些,我吃青菜面就好了。”
“可是……你瘦了那么多。”
“我不想吃肉。”
“好吧。”只要碎莲不说话,沁微就沉默不言。
“沁微,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沁微的目光并没有从街道人群中收回。“我都跟你聊过我爸妈了,你跟我说说你爸妈呗?”碎莲说得轻松,我却心里一颤,她爸妈,唉……用老话来说就是孽缘呀,果然,沁微神色稍稍一变,转眸看了她一眼,低头摆弄筷子,不语。
“怎么,不能说啊?”碎莲呐呐呢喃。
“也不是,没什么,”沁微答道,“你这么想了解我为什么?”
碎莲心里一惊,连忙解释,“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要相互了解,才能相互关心啊,你不想说也没事,我理解的。”
碎莲迅速答道,还给她一个温和真诚的笑容。或许是这个笑容打动了沁微,她将目光伸向窗外,慢慢道出话语:“我妈在我十一岁的时候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爸比任何一个爸爸都苍老,我以前读书暑假回家,每见爸爸一次都觉得他似乎老了十岁。我很怕他,每天都在祈祷上天能让我爸爸活久一点,活久一点。”
碎莲呆呆地看着沁微,沁微的眼眸在玻璃的映射中变得晶莹。
“我看你很久没回家了,很想他吧?”
“我爸都死了,我回去干嘛!”
“对不起,沁微……”碎莲一脸不安。
“没什么。”沁微支颐望向人流,窗外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沁微坐在那,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你爸生你的时候年纪就很大了吧?”
“不知道。”一时间,碎莲不知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恰好服务员将面端上来。
碎莲垂眸急急地吃,入嘴味道不怎么样嘛?
沁微盯着那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呢喃:“我爸他……很爱我,就算我很怕他,我也知道他很爱我,我多希望他能活着,可是他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他了。”说着眼角一滴晶莹落入汤水之中,沁微呆呆地望着,搅动着那汤,仿佛周围一切都消失了,连好友惊讶地望着她的神色都已退去,她就莫名沉静地搅动汤水,原本悲戚的神色慢慢变得肃穆起来,连眼中的神采都似乎化为光化为剑,映衬着黑色的瞳孔越发幽暗深沉。碎莲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神。
直到她急切地扶上她的手臂,晃了晃她,她才怔忡地抬眼,现实重新回到她的周围,店里喧哗的声响聚集,店外城市的喧嚣盘旋。她怔怔地望着碎莲充满担忧的眼睛,脸上不自觉挂起一个悲悯地叫人心碎的笑容。
“你没事吧,你没了父亲,还有我啊,你爸爸这么爱你,肯定希望你快快乐乐地活着,是不是?”沁微眸光闪烁了几下,低下头,将眼中溢满而出的湖水截住。
“是啊,碎莲,谢谢你。”再抬眼时,沁微的眼睛泛红,晶莹如玉的眸子多了一丝真诚和温暖。“所以说,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放心里,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沁微点了点头,紧接着眉头一紧,碎莲正好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自然知道她神色的变化,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有,没有。”沁微摆了摆手,轻轻一笑。碎莲说沁微长得好,原本我这一月影儿只对朦朦胧胧烟笼雾绕的意境之美有深刻的体会,对人的长相之美毫无感觉。
只是在关注李沁微出生长大的过程中,听到太多对她外貌的赞扬之声,心中难免对美貌一词与其对应的模样有一些印象,加上这孩子去了城市生活,城市里那些惊艳的目光、偷窥的目光、觊觎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我便有些体会起来,对与她相似的长相也会生出一丝熟悉之感,古人曾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美人,我难得有记忆的四百年间对美人的记忆却寥寥无几,但是红颜祸水之词、蛇蝎美人之词,也是知道的,若说在心中生出戚戚之感却是没有的在我发现那桃源禁地之前,我最喜欢在月夜柳树的野渡头,深夜江河的孤舟上,亭台楼榭的觥筹中,清晨闺阁的秀榻边,灵光一现的疾书中,体会过人心之肃穆深沉、阔达疏朗、精深醇厚和缠绵悱恻,却从未体会过人脸上的线条雕琢出来的美是怎样一种感觉,所以我很是不理解落在李沁微脸上、身上那些惊讶的贪婪的目光。
与她外貌相反,我更关心她内心的状态,她冷淡疏离的性格中包着一团灼热的火,面无表情的神色中藏着刺,沉默寡言的思索中磨着刀刃,这刀刃看似坚韧,却又脆弱无比,上面落满了仇恨、迷茫和痛苦的尘埃。这些尘埃常常心思翻卷,折磨着她看似年轻却又苍老的灵魂。在她身上,我看到人类成长的痛苦。“有心事一定要说哈。”碎莲问。
“知道了。”沁微转眸沉思,突然问道,“阿莲,如果我发生什么事,你不会抛下我吧?”碎莲搅动的腮帮子一下子停住,“你说什么,你会发生什么,不要乱说话。”
碎莲白了她一眼,把食物咽下。“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朋友有难,便袖手旁观的人吗?”碎莲带着嗔怒质问道。
“不是。”沁微认认真真地回答,神情单纯无暇。碎莲噗嗤一声笑了,“你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会深沉得像高高在上的女神,一会又单单纯纯地像个孩子。”沁微羞赧一笑。
碎莲心中又不自觉荡开对她的美貌和气质的赞赏之声。沁微很多方面都是矛盾的,比如说她身形挺拔高挑,长相却又极具古典之美,一颦一笑都似乎画出一般,可一讲话又携枪带棒,令人不知所措;看似高冷却又单纯,便在她身上形成极佳的吸引力。从她们进来到现在,流连在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目光不要太多。原本空空荡荡的店面里已经三三两两地坐起各个年龄段的男人。一个个偷窥沁微,碎莲赶紧吃好,拉着沁微出来,才呼出一口气,沁微又低头凝思什么,侧颜完美犹如月华流连涟漪,美好得叫人心尖微颤。
碎莲不禁暗自叹了一声,沁微应该是出入高雅场所的女孩,不应该跟着自己在廉价的面店吃晚饭的。两人搀着手逛了一会,沁微提出要回去,碎莲便习惯性听从了她。不成想走到半路,将要拐进巷子时,沁微突然停住脚。
“怎么了?”
沁微轻轻一笑,“我想喝一杯古茗的双拼奶茶,你帮我去买一杯吧,我在这等你。”
碎莲纳闷,却也没有多想。
“好!那你等我。”碎莲才走了几步,沁微又喊道,“对了,再帮我买一下那家手工的蛋糕,我怕晚上会饿。”碎莲心上生疑,这两家店隔着好远,算了,沁微难得想吃,就去买吧。 沁微眼看着碎莲走入人群,脸上的笑容即刻敛住,转头踏入巷子。
这几天一直有陌生男人在她出租屋附近出没,今天的房门被翘开,若不是碎莲来得巧,这些人已经进了她的房间,偏不死心,便明目张胆地尾随她进了面店,獐头鼠目地偷瞧她,沁微神色凌然,轻轻一拐,故意走了岔路,往更黑的巷子走去。
我这一丝月影儿心中陡然紧张起来。努力将光线撒到那黑巷子里去。李沁微租住的地方,在城里属于老城区,一栋栋建筑还是民国时候建的,一些人迹罕至的巷子更是黝黑幽暗,沁微走着走着不多时便停住脚,低着头,拿出手机,一个黑影突然从身后窜出,我尽管心里紧张,主要是见了太多女子落入歹徒之手的可怕景象,习惯性紧张,其实以沁微的出身,这几个混混得不到什么好处。
果然沁微敏捷地一闪,对方扑了个空,那混混往前趔趄收住脚,回身只见沁微毫无惧色地盯着他,他定了定身看到身后伙伴们围上来,便大着胆子,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往她脸上抹来,垂涎道:“长得跟大明星似的。”沁微不闪不避,腰间向前,猛然出力,冲出一拳,直达那人腰部,随即转腰,右脚回旋冲出,那人挨了一脚,惨叫一声,往左翻倒,已经起不来身。其余四个混混见状,惊诧之余怒火中烧,迅速上前,将沁微团团围住。“我就不信,今天制不住你。”
“我们跟了你……”其中一个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沁微一记勾拳,其他人一愣,举起拳头轮来,没想到沁微闷声不响,使出一招随风转舵,一招横扫千军,就扫趴下了三个人。那挨了拳的人,哎哎怪叫,直不起身。沁微英姿飒爽,威武不凡,脱离了冷淡沉闷的气息,脱胎换骨一般勇武,看得我心激动不已。待要击倒第四个人时,沁微身形一顿,神色大变,我心里一惊,怎么回事。那几个人见状,挣扎地爬起来面面相觑,“你上啊,快上。”沁微不自觉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我暗叫不好,反应出来了。
是她的后背,这疼痛一定锥心刺骨,否则她的反应不会这么大。那唯一还站立着的男人看准了时机,就要冲过来时,一声尖利的叫声,使他分了神。我急急抖了抖光线,只见碎莲跑到她前面,张开双臂,一副保护的姿势,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正在呼喊着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后面似乎又冲出几个影子,那五个男人仓皇后退的身子渐渐模糊,似要消融在空气中一般。沁微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少,黑暗自她的周身围拢,碎莲极力托着她,惊慌恐惧地向人求救,沁微在这一刻,突然心生愧疚和怜悯之情,想摸摸她的脸,擦掉她的眼泪。可是那黑暗滚滚而来,很快就将她吞噬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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