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糖

七夕了，送你们一个甜甜的小故事吧。

无论有没有人陪你一起过节，都要开心。

——久久

01.

唐不甜25岁了，没谈过恋爱，喜欢过很多人。

妈妈很着急，偷偷将她的生辰八字交给大师算姻缘。

“大师，我家姑娘的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大师推了推银边眼镜，捻着胡子笑。

“别着急，命中注定的人秋天就来。”

妈妈激动不已，唐不甜坐在飘窗上望着浮云不为所动。

身旁手机的屏幕上刚加载出一张照片，拍照的人说，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

妈妈还在喋喋不休，唐不甜忍无可忍，抓起手机递给她。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现在在美国。”

妈妈终于消停一会儿，接过手机左看右看，半天也没找到一张露脸的照片。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小伙子不错。

“那他什么时候回国？”

唐不甜愣了一下，随口说道：“也许秋天吧。”

妈妈乐呵呵地走了，唐不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出后半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02.

蓝天日渐高远，骄阳变得温吞，焦黄的树叶挣扎着从枝杈上落下，秋天悄然而至。

唐不甜拍下一地金黄，放到微博上，打下一行字：你见过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吗？

点击发送，平均三秒刷新一次，阅读量始终是零。

洛杉矶的微博一直停留在那个凌晨的四点钟，再也没有更新过。

这个秋天，她彻底失去了与宋宇的联系。

鼻头酸酸的，唐不甜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03.

大师失算了。

妈妈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不再唠叨。

偏偏唐不甜这时收到了苏梅的结婚请帖，妈妈又开始看着她唉声叹气。

婚礼前，苏梅举行了一个单身狂欢派对，酒过三巡后，一行人转战KTV。

情歌一首首唱着，恩爱一轮轮秀着，唐不甜坐在角落终于按耐不住，一个人霸占了所有话筒。

“我觉得，故事不会太曲折，我总会遇见一个什么人，陪我过没有了他的人生，成家立业之类的种种……”

唐不甜唱完，所有人都哭了。

苏梅满头黑线地鼓掌，对其他人挤眉弄眼：“那个……虽然没有一个音节在调子上，但是感情还是很饱满的，是不是。”

“是，是啊……至少比当年宋宇唱得好听多了。”有人附和道。

唐不甜转身点歌：“那我再唱一首拿手的。”

“不用了！”苏梅眼疾手快地夺过话筒，说：“留着下次惊艳我们吧。”

唐不甜还没来得及反驳，苏梅的手机就响了，接完电话回来，她拍拍手神秘兮兮地说：“给大家介绍一个老朋友。”

话音刚落，一人推门进来，嘴角微扬：“同学们，好久不见。”

“扑哧”一声，唐不甜嘴里的酒全喷了。

04.

大家都被重逢的喜悦和酒精冲昏了头脑，因为竟然有人提议让宋宇唱歌。

宋宇摆摆手推脱，苏梅坐在他身边不依不饶。

唐不甜看不下去了，拿起话筒说：“我来唱吧。”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宋宇起身径直走向唐不甜，朝她伸出手，笑容狡黠：“还是我来吧。”

唐不甜立刻投降，交出话筒。

她最受不了宋宇的笑容。

太醉人。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Let the stars shine through.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All I want to do is love with you……”

宋宇唱完，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唐不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跟着哼了两句，依旧不着调。

手机突然响起来，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有好事者眯着眼睛在她和宋宇身上来回徘徊。

唐不甜红着脸接起电话。

“糖糖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家！”妈妈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

唐不甜看了眼手机屏幕，无力望天。

十点半，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她才刚刚遇见宋宇。

05.

KTV门口站着一排来接人的家属，出了门，周围女生一个个跟放生的小鸟似的往对面人怀里扑。

唐不甜拉住苏梅，小声说：“苏梅你明明知道宋宇喜欢你，还让他来参加你的婚前单身派对，这也太没品了吧。”

苏梅一头雾水：“宋宇喜欢我？你瞎扯什么呢？”

唐不甜正想解释，苏梅的未婚夫到了。

苏梅娇笑着扑到他怀里，一脸幸福，唐不甜欲言又止，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

最后KTV门口只剩下唐不甜和宋宇两个人。

宋宇说：“走吧，我送你。”

小风呼呼吹，心儿慢慢飞，在酒精的作用下，唐不甜第一百零一次鼓起勇气开口。

“宋宇，其实你唱歌根本就不跑调对不对？”

“如果我说我只会唱这一首歌，你信吗？”

“不信。”唐不甜犹豫道，“那……高一那年学校合唱比赛排练，你为什么要故意唱得这么难听？”

唱得声音还特别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唱歌跑调似的。

宋宇挠挠头，难得露出少年特有的腼腆神色。

“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被大家笑话，再说，你本来就不够自信。”

一颗小石子掉在心河，扑通扑通，泛起层层涟漪。

06.

妈妈在小区门口等唐不甜。

离了老远就想上来念她，转眼一看她身边还站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随即转移了战斗力。

“啊哟，你就是在美国的那个小伙子吧。”

宋宇处变不惊，礼貌回应：“阿姨您好，我是不甜的同学宋宇。”

妈妈热情地拉住宋宇，眼神上下打量，越看越喜欢。

“糖糖对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在美国呢，我还以为她是骗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唐不甜囧得要死，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宋宇的手解救出来。

“妈，不早了，宋宇该回去了。”

“这才刚来就要走啊，小宋，我家糖糖可等你好久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走了。美国有什么好的，咱们国家现在发展得多好，回来一样有前途。”

“谢谢阿姨，我会认真考虑的。”

考虑到再这样继续下去，妈妈估计就要直接逼婚了，唐不甜连忙拉着她往里走，一步三回头，心里哀叹，都没能和宋宇好好告别。

到家后，唐不甜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看到宋宇还站在路灯下。

她打开屋里的灯，宋宇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唐不甜坐在飘窗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特别关注的好友更新了微博。

是一张照片。

满地金黄里，一个女生拿着手机蹲在地上拍落叶。

“见过秋天拍第一片落叶的人。”宋宇这样写道。

手机屏保自动切换成冬天，十二点，立冬了。

秋天的最后一天与你重逢，也不算姗姗来迟。

07.

宋宇从美国回来的消息在同学群里炸开了锅，有人提议来一场同学聚会，结果一呼百应。

唐不甜为了再见宋宇，硬着头皮跟苏梅去参加。

聚会上三三两两的扎堆闲扯，唐不甜百无聊赖，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想着宋宇怎么还不来。

不知是谁突然说道：“从美国回来的就是不一样，让我们一群人等他一个。”

“那可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能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吗？”

“美国的又怎么了，最后不还是混不下去回来了，美帝的钱哪有这么好赚，还是咱国内的钱好捞。”

唐不甜突然意识到这场同学聚会的目的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嫉妒心让腆着肚子的男同学们一个个看起来面目可憎。

“能不能好好说话？”唐不甜站起来，“都是老同学了，犯得着这样阴阳怪气吗？”

“哟，唐不甜，你是宋宇的什么人啊，我们说他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是他的……”

“我看你是喜欢宋宇吧。”一个女同学笑得不怀好意，“可惜啊，人家宋宇从学生时代喜欢的就是苏……”

“我喜欢的是唐不甜。”宋宇突然推门进来，笑容得体，语气疏离，“既然大家对我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那我就一次说清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宋宇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朝在坐的众人举起，说：“家里有点事，耽误了时间。我迟到了，实在抱歉，先自罚一杯。”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既然大家这么不欢迎我，那我也不便再打扰，各位后会有期。”

宋宇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唐不甜，对苏梅说：“我先带她走了。”

苏梅闪着星星眼点头，回头朝众人冷哼道：“看到没，这才是美国style。”

08.

宋宇握着唐不甜的手走了好远。

唐不甜一路像踩在棉花糖上，软软的，甜甜的。

宋宇突然停下来，唐不甜一头撞了上去，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对不起，我刚才……”宋宇抱歉地看着唐不甜。

“没关系，我知道你那是形势所逼。”唐不甜学着他的语气说：“总不好让我一个女孩子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宋宇笑笑，欲言又止。

“宋宇，我一直以为你会留在美国不回来了。”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那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唐不甜小心询问，“真的像他们说的，在美国过得不好吗？”

“在美国很好，虽然忙碌，但是每天都充实自在。”

宋宇看向远方，叹息般说：“只是，少不更事，一心想着走得越远才能飞得更高，却忘了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如今在外闯荡一番，才渐渐明白，吾心归处是吾乡，我到底还是怀念这里的。”

唐不甜听得似懂非懂，转念一想，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宋宇同学，我代表家乡人民热烈欢迎你回家。”

宋宇眼底的难过一驱而散，笑着和她握手。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唐不甜红着脸想抽回手，宋宇手下一用劲，把她拉到身前。

“我喜欢的是唐不甜。”宋宇嘴角含笑，眼中闪光，语气真挚，“这句话，我说的是真的。”

唐不甜心中默念，他一定没有醉，他一定没有醉。

09.

苏梅的婚礼，宋宇没有出现。

整个婚礼上，唐不甜一直心不在焉，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集体合照之后，苏梅把唐不甜喊到一边，紧张兮兮地说：“糖糖，我刚听说宋宇的妈妈去世了。”

轰的一声，唐不甜大脑一片空白。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近傍晚，唐不甜在花园前的长椅上找到了宋宇。

他双手合十放在眉心，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唐不甜静静坐在他身边，没有打扰。

半晌，宋宇轻声开口：“我早该回来的。”

唐不甜想起那天她问宋宇为什么突然回国，他说年少时一心想着走得越远才能飞得更高，却忘了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想来那时阿姨的身体就已经不好了。

她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看着宋宇苦不堪言的样子，糖不甜心如刀绞，却不知如何安慰，情急之下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到宋宇手心。

“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很多。”

宋宇看向唐不甜，又看看手心的棒棒糖，努力扯出一抹微笑。

“没想到你还记得。”他说。

怎么会忘呢，唐不甜想。

第一次见到宋宇那天，她因为数学考砸了躲在楼梯道上哭。宋宇拿着篮球从她身边走过，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蹲下来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很多。”他说。

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身上，前额的水渍还未干，她闻到他身上汗水混杂着洗衣粉的味道。

从那时起，这句话，这个人，便在心里发芽生根。

“其实这句话是小时候妈妈对我说的。”宋宇说，“以前我特别要强，什么事都想要做到最好，稍微有些疏漏就会责怪自己，就会难过。每当这个时候，妈妈就会给我一根棒棒糖，对我说，吃点甜的就没那么难受了。”

宋宇剥开棒棒糖，放在嘴里，眼角泪光闪烁。

“可是为什么，今天的棒棒糖是苦的。”

唐不甜悄悄握住宋宇的手，觉得此时任何语言在宋宇面前都变得无比苍白，唯有一遍遍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

星光满天的时候，宋宇稍稍好些。

唐不甜硬拉着宋宇去吃饭，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她看到门前挂着的棒棒糖，回忆如潮涌。

“高中时我可是蹭了你不少棒棒糖呢。”她说。

“蹭？”宋宇不解。

“对啊，那时你天天送棒棒糖给苏梅，结果她吃不完，经常分给我。所以，我间接得到了你不少安慰。”

宋宇无奈扶额：“可那些棒棒糖我是送给你的。”

10.

宋宇回美国的前一天晚上，苏梅打电话约唐不甜吃饭，说要当面负荆请罪。

在苏梅的软磨硬泡下，唐不甜不情不愿地去了。

情调满满的餐厅里，苏梅开门见山，煞尽风景。

“糖糖，我错了。”

“哪错了？”

“我不该私藏了宋宇送你的棒棒糖，还假意说是我吃不完给你的……谁让你当时又傻又笨，长相平凡，成绩还不好。所以我就纳闷了，宋宇这么个优质男怎么会看上你。然后，嫉妒心一发作，铸成了大错。”

“咳咳……前半部分我勉强接受，后面的你留着自己内疚去吧。”唐不甜伸出手，说：“废话不要多说，先把你私藏的棒棒糖还给我。”

“糖糖，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本来就不喜欢吃糖，当年宋宇给我的棒棒糖几乎都给你吃了好吗！”

“我不管，还我还我。”

“那你先闭上眼睛。”

唐不甜心想苏梅就是事多，这又不是给惊喜，还闭什么眼睛，但她还是没出息地闭了。

“你看这么多够了吗？”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唐不甜睁开眼睛，正看到宋宇抱着一大束棒棒糖蹲在她面前。

“亲爱的唐不甜小姐，你愿意等宋宇先生从美国回来，爱他，嫁给他，再给他生一堆可爱的小宝宝吗？”宋宇问道。

唐不甜反问道：“亲爱的宋宇先生，你打算让唐不甜小姐等多久？”

宋宇伸手揉了揉唐不甜毛茸茸的脑袋，说：“等你把这些棒棒糖吃完，我就回来了。”

唐不甜立即着手剥糖，“那我先在就开始吃。”

11.

妈妈给大师包了一个大红包，感谢他为唐不甜算准了姻缘，还想顺便咨询一下，他在美国的准女婿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可惜她再也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大师。

有人说，他改行卖保健品去了。

从此妈妈的唠叨改为，小宋什么时候回来，小宋那边的工作交接好了没有，不然我们先提前选个好日子吧。

唐不甜坐在飘窗上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哭着打越洋电话。

“喂，宋宇，你快回来吧，我再也不想吃棒棒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