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粉铺的西施小姐
七月底的M市,不像是华南其他的城市逐渐陷入太阳严厉的考核,阳光照射下的折射又反射,蒸腾的热量包裹着整个人类运行的智能时代,与智慧产物空调作斗争,弄巧成拙,反而让路面作业的人承担了大部分考验。
台风过境的M市,接连十余日一直在下着绵延不尽的雨。像是老天有意从浴室拿来喷头,淅淅沥沥地浇着这片土地,有意洗清什么东西似的。
今年暑假,我回到这里。说来也是凑巧,在我大包小包艰难地挤出火车站的人潮,拒绝了一波波拉客的司机后,竟然雨停了。
回到家楼下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她。掐指算算,自从我离家在外求学,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
家楼下的这家肠粉铺,店面格局五二开分布,五是顾客就餐的地方,而二便是后厨,放眼看去,可以清晰看到每个就餐客人的面孔,甚至是厨房的厨具摆放位置也可以被了解。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厨房在装潢,墙体那层白被人为地掀开,露出了原本最朴实的红砖水泥的那一面,看上去格外另类。
我看见了她,站在店铺中央,腰上依旧系着那个黑色的长腰包,我相信里面应该还装着今天一天的收入吧。只不过看她身形,似乎圆润了不少,以至于腰包坠在她的胯上。而那个在店里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啊。
我曾经以为像是她这般女子,会得到时间的善待。殊不知,她只不过也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子。
还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我经常光顾家楼下那家肠粉铺。那时的她,纤瘦,白皙,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说话细声温柔,干活利落。那时候,我翻尽脑子里所学过的文学作品,妄想找到一个能贴切形容她的说辞,只是翻来找去,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找个那个烂大街的措辞结构--西施。然而,这已经是小时候对于美丽女子的我仅有的形容词。
我总觉得此等女子不该出现在这炊烟袅袅而又繁杂的街头小店,干着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比起那一张张旧烂的纸币,她手里更应该拿的是细细绣花针;比起切在糯质的肠粉上的一刀刀,她更应该在丝绸面上来回穿梭一针针。似乎江南水乡、苏州小调似乎更与她初来时娴慧的气质相匹配。
店主是皮肤黄黑,五官一般,身材不高,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男子。甚至脾气有些暴躁,经常惹来人的不悦。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与她搭档了十余年,甚至成为了她后来的丈夫。
我一直不能理解,她拥有令人和颜悦色的美貌,拥有令人舒服欢喜的温婉气质,在这条小巷里如此独特的存在,最后却被这样一股神秘的力量同化、禁锢在了这里。她为何不离开,为何死心塌地地留在这样一个平凡喧闹的巷子,守着一家不大的小店,干着看似无趣的工作,嫁给一个凡尘世俗的男子?我一度想不明白。
直到我看见她一步步由曼玲少女成为了一名孩子的母亲,她身上的非凡气质仍未完全褪去,或许是生活也舍不得拿走如此美好的东西,却又在她身上雕琢着这般世俗尘气,她开始拥有中年妇女的身材,一举一动开始像在市场奋战的每一位妇人。
我曾在心底暗暗埋怨过她的不争气,埋怨过她为什么不走向更加辽阔的天地。以至于我现在才明白,其实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很小的一个,她不是真正的西施,现实不需要她忍辱负重,一身救国,或是干出什么建工伟业的大事件。她所追寻的是她心中和很多女子一样的生活,嫁给一个本分的男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幸福于她而言是年复一年的平静,是丈夫的疼惜,是孩子的快乐成长。若说肠粉铺的西施小姐与越国那位沉鱼之貌有何相同之处,我想便是骨子里那股坚韧劲儿,在风中摇摆而不倒,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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