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的重归于空

作者: 漂流的鱼尾纹 | 来源:发表于2019-01-28 12:53 被阅读44次

昆明晚报有一栏目如下报道:“……本报讯:今早六点,由于雾大,昆明海埂路五公里处,某酒店女员工横过马路不幸被汽车撞击身亡,年仅25岁-----”。

我随意的走马观花浏览报纸,这档子消息虽说已过去三天仍然吸引我眼球也仅是比其他消息多了半分钟而已,原因并不是事件本身有多少吸引,而仅仅是我被介绍工作到发生事故的同一海埂大道,一个名字叫海顿的旅游山庄任职,担任那个山庄仓库管理员。

“撞死人与你有何关系。”我合上报纸,对于每年几十万死于交通事故的国家来说,这类消息就如同天气预报。

两天后,我乘汽车赶往海埂路海顿山庄。

从市里到郊区的海顿山庄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海埂大道上集聚了大小几十家宾馆酒店及娱乐场所,是昆明最大的饮食娱乐基地,继续往前便是著名滇池风景区。

在车上,只见海梗路顺直宽敞,两旁桉树成荫,因是昆明郊区,人少而车多,流速很快,“这也许是事故多发的主要原因,”我笑自己又想起那起交通事故,那个死亡的女孩。

到海顿山庄报到时已是中午,山庄很大呈四方形院落,院子正面是餐厅,靠公路这边是客房。走进院子,整个山庄表面装潢考究,看来是花了不少本钱,院子中间假山附近一群男女员工闲聊晒太阳,他们是怒江来的栗粟族舞蹈队员和几个头戴白纸船帽的汉族厨师。到了这个时间段还闲着没事,一眼便看出生意惨淡。

我就职的仓库座落在东南角靠近公路,为方便入货,除了山庄正大门,在仓库旁特别开通一机动小门直接通向海埂大道。可这个时候这个专用通道是关闭的。

仓库很大,分成两大间。整个山庄的物资储存和分配都由管理员掌管,大仓库充满辛辣油味与其他各种各样的气味,也许这里是山庄排水系统的末端,四周浓重的下水道味道。

“这样的空气条件,对于某些人来说,实在难以忍受。”我心里有些抱怨,但既然已经来了也无可挑剔。

外间两列三层货架上堆满各种油盐酱醋等调料,下面是大米和面粉,墙边几大桶食用油;里间库房靠墙货架一直贴顶,架上堆满少数民族服装、白色厨师装、床单、枕头和棉絮等客房用具。办公桌摆在里间靠门处。

我用手掌轻轻贴在办公桌面上,桌子整洁明快,边缘磨砺的铮亮,整齐摆放的笔筒计算器等;桌子正面墙上整齐的挂着的两个账本和花名册。这就是我工作的环境,翻看账本,字迹隽秀初熟,女孩的手迹;椅子的座垫,舒适恰到好处,我轻轻的坐上去,柔软地似乎感到一股女人的气息,敏感到这地步,真有点不好意思。

四处巡视,走近货架里端黑暗处,有一双小巧的红雨鞋,黑暗中,红雨鞋显着某种超常的欲罢不能的凄切的美丽。还没来得及心中勾勒什么,经理助理吴先生拿着一串钥匙走进来。

“管理员换过几次了,走马灯一样。希望你好好干下去。”看上去年龄比我稍小个头却很大的经理助理一边清理钥匙一边说。

“那么,-----我住这?” 我摇了摇空荡荡单人床说。

“就住这,这里本来夜里需要值班,万一丢东西-----,再者,一个人清静的好。“

“不消说,我住哪都行。”我这人极易随遇而安。

他递过钥匙看着我,”再者,你若住宿舍,和酒鬼们在一起,你肯定不习惯。”说完就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身说:“没事少出门,尤其别往公路上跑。听见没有?”

第一晚就让我领教了不同于白天的另一个世界,那些老鼠,成串的跑上跑下,在我四周叽叽复叽叽,还好几次耳旁滑过,可能由于身体气味,并未敢近身,整个晚上我都在聆听它们的疯狂世界,它们在屋顶上货架上床底下戏谑追打,撕咬,争风吃醋,简直翻天覆地;我抬腿砸下床板,立刻安静,消停不了一会儿,又折腾起来,茶叶罐被推动,油桶啃噬声,墙角一堆扫帚沙沙作响,甚至有什么大物体掉落的感觉,摸索着拉开灯,安静了,起来查看,一大棉絮滚落在地,起来双手抱起棉絮,挺沉,重新塞进中间一格空隙,谁知转身那棉絮又滚落下来,这件棉絮比其它大一号,像是某人专用,无奈一个大怀抱,搂起棉絮放床上准备重新叠好,柔软滑腻带着丝丝暖意,“像女人-----”,胡思乱想,啷当触碰甚至一丝奇怪的情欲悄然从身体流过。

“这么沉,压在身上会做噩梦吧,”心底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幻想,真滑稽。将被子摊开叠好,放回原处,眼见棉絮如同水发了的面团慢慢蠕蛹膨胀,又要松懈滑落,我赶紧双手按住,扯出两件衣服塞紧两角,才勉强稳定。

我实在困顿难当,躺下又迷迷糊糊。老鼠继续闹腾。我想,“随你们,只要别咬我耳朵和脚指头,还有那个什么就行-----”。

一夜无眠。

第一天的工作便是迷迷瞪瞪中开始,厨房领料的厨师们看着新来的我,虽打招呼,眼神却有些许游离,或似有隐意,我有察觉但不置可否。

经理助理带着一新员工领工作服和棉絮,我将那个大棉絮取下,

“把这棉絮领走。”我说着,心想,“让我安逸点。”

“嗯-----,”经理助理摆下手,“不拿这床,换一床。”

“这床棉絮死沉死沉,象‘死尸’,没地儿放-----”我笑着说,经理没说话,看一眼棉絮又看看我,饶有兴致的“呵呵”笑,“还是拿床新的给他。”

我心想也许这床比较厚实,发给新员工其他普通棉絮更为妥当。

他们走后,整理那床大棉絮放回原处,不幸,棉絮又趁我不注意滚落下来。我“嗯?”了一声,又复抱上去用力按住,腾出手拉出些许两边的棉絮压紧并依旧塞上衣服才稳住。

这棉絮就是一梗,几次稍有触碰,那“死尸”便复活起来,搞得心里挺烦躁。

“给它换个地方,”我想。而始终未能有合适的地方。“这时,我心里不由得生出:“我得离开这里。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经理助理来到仓库,指示我准备好铝制水桶和搁在墙角的一只旅行袋,加上那床大棉絮。嘱咐有人来领取。

下午,经理助理领进一群人,说来拿东西,走在前边的头发花白面相憔悴的老人步伐缓慢,木然的看着房间,当他看见棉絮背包和铁桶时,眉头紧锁,嘴角抽动,努力憋屈着,直到眼睛憋红,嘤嘤哭起来:“阿你,女儿,阿妈想你回去啊-----”,老人家蹲下抚摸着那床棉絮,泪水流淌,在条条皱纹中隐约可见;后面跟着的一群亲戚也泣不成声。

我惊愕的看着经理助理,他略带着一丝苦笑伸出拇指朝肩头指了一下 ,“别愣着,把账目清一下-----”。一穿警察制服的挤进来。

我脑子里急促的思索着,那些简洁的桌面,清秀的账目本,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双红雨鞋,哦,对了还有红雨鞋,我走到暗处,提着红雨鞋走出来放在行李边,暗色的库房里似乎被点亮,所有的人都看着我的举动;老人哭着斜昵着红雨鞋,微微点头,似乎更伤心。棉絮静静的呆在那儿-----。

我心乱如麻走出房间,看着那扇已关闭了的专用通道,透过篱笆看到那边海埂大道,频频闪过的车影。

我闭起眼睛,心脏在加速搏击,一幅似浪漫又似悲悯的镜头眼前浮现,一单廋清丽的女孩快步越过通道,她消失在蒙蒙晨雾中,突然,她的影子“蓦”地飞舞起来,伴随着一声尖厉噪音,整个世界,戛然而止-----。

一个生命的起始与结束显得那么仓促。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在操场来回走动思考着,想了许久直到人们散去,我走到经理助理办公室,低着头,喃喃的说,“经理,待不下去了-----”说完看着窗外。

“怎么?”他一点也不理解我的样子,“你怕了?”

“就这也怕?这事与你不相干你怕什么?-----”

我打断他,“不!那些老鼠太烦人,晚上闹腾的厉害,简直受不了-----”见经理助理张着嘴的样子,我继续说:“那些老鼠迟早一天会咬了我耳朵,或鼻子或脚趾头什么的-----,说不定染上毒或是鼠疫什么的,事情就大了,谁都负不起责,你负的起吗?我无论如何都得搬到宿舍去,我宁愿和酒鬼们在一起-----”

“那仓库丢东西怎么办?”

“不是有保安吗?万一夜间睡不好,精神恍惚,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

经理助理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趁他反应迟钝无话可说时,我转身出去做准备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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