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活–珍惜那个陪你变老的人

苦活–珍惜那个陪你变老的人

年近八十的老李和李老太独自住在70年代建的破旧的瓦房里，起初这座瓦房很热闹，每天欢声笑语，有说不上的喜悦，如今，却没有了往日时光，平静的有些可怕。

老李有三个儿子，除了小儿子，老大和老二都结婚生子，且最大的孙子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近几年间，老大和老二都相继在村子的其他地方盖了新房，地段相比之前的瓦房要好很多，起码道路交通方便，人群多，周围的消费品也多，老大和老二搬家后，瓦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了任何吵闹声，安静凛冽。

老三是李老太晚年生下的，性格不及两个哥哥开朗，他极少说话，沉闷无趣，是随了李老太的性格，马上要奔三了，没有交过女朋友，他不和任何女性接触，哪怕是村里的妇女，也和她们少有言语，老李对他骂的紧，说他不争气，连个老婆都找不到，老三似乎每次都是听着，没有顶嘴，更不会和他们辩解，有点傻乎乎的。

老三起初一直在家里干农活，老李看不惯他，让他随村子里的人一起去广州打工，在工地上干活，老三自是不能反抗，其实他也想离开家，离开老李。

他也讨厌了老李给自己安排的相亲，相亲对象多数为离婚的中年妇女，多半也是打着钱的名义答应着过来的，那时，村子里的光棍多，如果没有准备些钱，女人们是不愿意上门的，为此老李花了不少钱，最终也没有结果。

老三出去工作后，瓦房里只有老李和李老太两个人，白天里老李在外面忙活，他种了几亩地的水稻，还有各种瓜果蔬菜，平时里要给它们施肥，除草，有些极难生长，每一步都要细心呵护，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你别看老李说话粗狂，但是对待农作物极为细心，可能这是大山给他的，是这片土地给他的，从年轻开始，他就这样干活，收成总会比别家的好。

李老太比老李年轻好几岁，但看起来病恹恹的，再加上腿脚不方便，走起路来都有一步一步地挪着走，她帮不上老李的忙，只是在家里做饭，收拾一下家里，要么就是躺在竹摇椅上，打开那个年代已久的电视机听听声音。

老李有一辆自行车，他视为宝贝，他自己走到镇上买的，有时候田地离家很远，他每天会骑着自行车去，在车上绑着一把锄头，拿一把镰刀，再拿上一瓶水，带上中午要吃的饭，多数为粥和萝卜干，他很满足这样子的生活。

老李年轻时是个能干的人，不怕苦，不怕累，只是对李老太不是很好，时常不经意间地骂李老太，她极少和他较劲，其实李老太明白老李的不容易，这么多年都是他一直操着一个家，儿子长大后也是自顾自的，没有过多的关心和帮助。

老李的大孙女倒是经常叫他少干些活，年纪大了，只是说着，但是却没有实际行动可以让老李少干些活，大孙女每次回家都会到瓦房里看望两老，老李最看重大孙女，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上大学的。

老李年纪大了，再加上对老三的事太操心，脾气有点暴躁，大孙女叫他少干些活，他也总是大呼大叫地说，我不干活那不得饿死去了，谁来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人，没有一个是孝顺的，这是老李的一时的气话，他只有脾气上来时才会说这样子的话。

老李是极少需要帮助的，虽岁数大了，但是身体还是算硬朗的，比起其他同龄人来说，他们在家里安度晚年，没事就溜达溜达，基本上很少有像老李这样拼命的了。

村子里头很多人都说老李是个铁三郎，早出晚归，但是他的效率却越来越低，每天里只能干一点点的活，他现在极容易累，累了就在田地边坐一小会，接着继续干。

每天都是摸黑进门，李老太做好了饭菜等他，家里黑乎乎的，李老太只开了一盏灯，她怕浪费电，但随即又会把门口的灯打开，担心老李看不清楚路，老李依旧会说她浪费电，她还是回回都打开了。

老李可能是很少和别人交流，回到家里总要和李老太拌嘴，尽管李老太不搭理他，他还要自顾自的说着，根本叫不停，夜里夹杂着一丝丝虫鸣鸟叫声和老李的说个不停的叽叽哇哇的声音，倒是为这个夜里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氛，这样的日子，每天如此，李老太已经习惯了。

孩子长大了，你说小的时候总闲吵闹，没个安静，现在倒好，都不在身边了，也总算安静了，老李和李老太唠叨着，他以前极少会说这样子的话，和李老太也不说，现在他什么都说了。

李老太总是听他说着，听着听着她就倚在摇椅上睡着了，老李拿了个小被子帮她盖住，嘴里念叨着，这个不省心的人啊，要是着凉感冒生病了，又得花我的钱了，还得去照顾你，不划算，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老李关心李老太的方式总是让人无法理解，李老太固然是懂他的。

及至后来李老太真的生病了，可把老李着急的一时乱了方寸。

李老太那时难受得无法直视，各种小毛病堆积到最后一并而发，以为是腿脚的老毛病又犯了，老李见她日夜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去找大儿子，大儿子说忙，但也去看了李老太，大儿子觉得不生紧，二儿子也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迟迟才来探望，两个儿子也商量不出什么办法，老李说要送去大医院看看，儿子们都推辞说自己手头紧，去大医院费钱，老李有些生气。

李老太难受极了，她抓住老李的手，叫他不要管她了，眼泪汪汪地直流。

但是老李还是没有任何办法，看着李老太一天天的憔悴，他只好亲自去找两个儿子，他说，治疗费我出，你们只管想办法把你妈送到医院里就可以了。

儿子迫于压力，只好照办了，他们起初是打算叫救护车进来，但是打电话问了说进来要另外收取费用，而且费用不低，再加上医院里考虑到李老太的病情不是十分严重，也不乐意把救护车开进来，再者也是村里路不太好走，又偏僻，后来请了一辆私家车，把李老太送到了省城的医院里。

两个儿子跟着到了医院，老李也跟着，他不放心，老三是最后回来的。

到医院了做了检查，说是在大腿测里长了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老李也不知道，别人问他，他只说是在腿上长了东西，要开刀。

前前后后加起来在医院里住了大概半个月时间，晚上要轮流看着，起初那就天里，三个儿子看了，实在熬不住了，再加上家里事情也忙，老李便叫他们都回去了，老三也去了广州。

老李一个人看着，他晚上没有地方睡觉，有时候眼睛实在睁不开了，他就在走廊里坐一会，但是一会就被护士喊起来了，那时医院人很多了，走廊里也经常要摆放着病床。

白天里他就和李老太唠唠嗑，也说不上什么话，但是他没有说起李老太花他钱的事情，老李是个善良人，虽然平时表现得刻薄，但是他是关心李老太的，李老太也知道。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是很好的，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能拖累了他们，李老太低估地说了很久，老李听着。

还是多亏了儿子们，要不然我都没有办法把你送来医院，老李说。

李老太一度觉得熬不过去了，她这次更加感谢老李，她满心的感激着这个糟老头子。

出院回家的那天，大儿子来了，二儿子实在挪不出时间来，那天大儿子叫了一辆出租车，听说价格贵点，但是也愿意把他们送到村子里，钱照旧还是老李出，老李这些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能不拖累儿子们。

李老太回到那个瓦房里，心情好了许多，她说还是家里舒服，以后再生病，不去医院了，不去了，花钱还得折腾人，老李太笑着说。

老李瞄了一下李老太，不出声，他在心里暗暗地想，下次万一换做是我，儿子们会送我去医院吗？他不敢相信，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们一定会的。

老三在那年夏天也回到了家，他说不喜欢在广州，这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人，学起了赌博，他和工地上的人经常赌博，出手很大，也没有攒到什么钱，也把老李气的不行。

老三那段时间里，一直待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老李又回到了之前，他依然不停地骂着老三，有时候着急了会打他，也为他的婚事操心着，他这么多年存钱的原因除了防老还有就是老三的婚姻大事了，他时刻为老三着想。

同样看了不少相亲对象，最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老三就这样过一辈子了，李老太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老李规划着要给老三盖新房子，瓦房住不了人了，我们两个老人还可以住一下，老李说，老三虽不学无术，但是会盖房子，之前也在工地上干过，买材料的钱老李出，老三只管出力，房子很快便盖起来了，两层楼高，简简单单没有装修了一下，家具也是用着以前的，老李说这些他也没有办法了，靠老三了。

次年间，老李拖关系，给老三找了个老婆，听说是隔壁村的也是二婚，精神有些不太生常，但是能干活，生活能自理，老三也答应了。

没有办婚礼，两家简简单单的吃了个饭，听说对方不要彩礼，老李省了不少心，他的积蓄没多少了，但是还是自愿掏出一万块钱给她的父母。

女子嫁进来时，所有人对她相当满意，她帮了老李很多忙，对李老太也是分外照顾着。

后来听说女子的精神越来越不好，迷迷糊糊的，和傻子没有多大区别，她那年怀了孩子，因为精神不正常，那时农村里多数为粪坑，她把孩子生到了粪坑里，最后死了，老李知道了，狠狠地骂了她，她只知道笑，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老三也不知情，老李一并骂了，对老三大打出手。

这个家里闹心的事情很多，不省心的人也很多，老李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经常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老李太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精神反倒好了不少。

老李时常喜欢坐在大门外边，他看着眼前的一片大地，那是他一辈子喜欢的田地，他哭了起来，嘴角抽搐着，老李太听见了，慢慢地走出来看了看她，老李说，这辈子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