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记忆里的过年,不比书本上、电视上那般热闹。
在我们家,爷爷、父亲、哥哥三代单传,对于我来说,过年几乎和往常一样,依然是我和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大我两岁半的哥哥在一起,只不过要包很多的饺子,要炸很多的藕盒、茄盒,还要炖一大锅的鸡肉和排骨,用来招待那些从老家赶来家里拜年的人。
童年记忆里,长辈们没有准备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作为年夜饭的习惯,我童年里的年夜饭,就是饺子。细数儿时过年留给我的回忆,除了吃饺子、穿新衣、放鞭炮,就是看春晚了。无春晚,不过年,也许借着电视里的热闹,我才能真切感受到要过年了。
年三十一大早,母亲就招呼我:“今天不可以再睡懒觉了哦,记得帮我和奶奶包饺子!”奶奶干活慢,要从年三十上午就开始忙活,中午午休一会,然后下午继续包饺子,要赶在春晚开播前,把年夜饭的饺子和新年头几天的饺子统统都包了才行。
晚上八点,一家人准时端坐在电视机前,仿佛在静候一场举世瞩目的年度盛典。这场盛典对于中国来说,是规模最大、最受关注、最隆重的、收视率最高的,对于我们这个小家来说,也是最最期待的。
在春晚,不仅能重温经典,看到大红大紫的影视明星,还能欣赏到更多的经典作品。父亲喜欢祖海,母亲喜欢那英,我们一大家子都喜欢赵本山、宋丹丹的小品,喜欢牛群、冯巩的相声。电视机里火红火红的画面,以及传出来的那此起彼伏的锣鼓声、歌声、欢笑声,处处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预示着来年的红红火火。张灯结彩闹新春,喜气洋洋过大年。借着春晚,我们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与过去告别,迎来崭新的一年。
俗话说,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嫁出去的姑娘不能再回自己的娘家过年。
结婚那年春节,是第一次不在自己家里过年。婆家农村的房子里没有暖气,非常寒冷,即使我穿着棉衣棉裤,也没有撑到夜里十一点就早早地钻了被窝。那一年,父亲在外打工,没有办法和爷爷奶奶团聚,母亲只身一人过去陪父亲过年。临睡前,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我给他们二老提前拜了个年,就睡去了。家里的年,愈加冷清了。
次年,我怀孕了,预产期大年三十。心想着,别人家的预产期从来没有准过,不是提前就是拖后,我的应该也不会太准。没想到,腊月二十七的下午,我感觉到了第一次不那么明显的阵痛。母亲一接到电话,连忙买上了来我这里的汽车票,于腊月二十七那天下午六点抵达。
母亲到了,我的心里才踏实了许多。腊月二十八疼痛明显,我和母亲在小区院子里散步,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家常。当天晚上收拾好行李,住进了医院。本以为儿子会在夜里降生,可是他似乎特别沉得住气。母亲搀着我继续在医院走廊里溜达,陪我熬过了两个不眠之夜以及无数次阵痛后,儿子终于在腊月二十九晚上七点来临。儿子提前被抱到病房,母亲一直等到最后,直到我平安无事,才和我一起回到病房。我看到她在那轻轻地倚着沙发,可我已无暇顾及她的疲惫不堪。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按照过年的风俗,她必须得回去。而回去的车只剩下了上午一班,一大早,她就得往回赶。我不敢想她要坐六七个小时的汽车、经历一次换车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家。老公送她到车站,回来告诉我,他悄悄在提包里给母亲塞了两千块钱,让我转告她。我尽量说服自己月子期间不想一些伤感的事,安抚好情绪,晚上给母亲打了电话,问她有没有包饺子,她故作轻松地说包了;问她有没有看春晚,她只轻轻地说有点累,可能看一会就要睡了。多年后的一天她告诉我,其实那天回去的路上,她一个人哭了一路;其实那一年过年,她因为过于劳累,下的速冻饺子;其实那一年的春晚,她一点都没有看到心里去,脑子里全是自己闺女在医院时的场景。然后她开玩笑似的跟我说:“我已经转告给我所有的朋友们,以后自己闺女生孩子,千万不要提前就去陪着。”
也许,那是她度过的最难过的一个新年吧。那一天,人们坐上车大多为了团聚,只有她,坐上的那趟汽车,是为了分离。
那一年的除夕夜,春晚早已经被遗忘,窗外的鞭炮声遥远、空荡,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享受着新生命带给我的喜悦。不曾想,在远处那个生养我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心疼着自己的闺女,只一心牵挂着自己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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