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记录我的青春岁月。——题记
老丁并不老,认识他的时候我18岁,他20岁,我们刚上大学,是老乡兼校友。
我挺讨厌这个老乡,因为他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他总是大大咧咧的笑话我:“你怎么这么笨!知道狗熊它妈怎么死的吗!笨死的!”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高考失利阴差阳错去了青岛,不然怎么会遇到他,怎么可能遇到他!
青岛是够级的发源地,我感觉我周围的人几乎全部都会打够级。清、烧、点、拉各种交贡,规矩大了去了。可是我不会,但我想学。每次老乡聚会,老丁都会逮住我,和我打对门,把牌甩的“啪啪”响,让我狼狈不堪的开不了点。我每次进点贡,他都笑得“哈哈”的,就像电影里周星驰那恐怖的笑声。我急赤白脸的扭头就走,他在身后大声咋乎:“输不起啊!输不起啊!”我捏紧拳头,真想揍他一顿。
大学毕业,我去了一家电脑公司。不承想某天,公司门口有人找,我出门一看,原来是老丁。“赶紧的给我买两张去青岛的车票,我一会来拿!”他说完就跑了。我很奇怪他怎么找到的我,我更奇怪他安排我给他买车票。不过,我们公司兼卖火车票飞机票的业务,这倒不是什么难题。我拿着票给他的时候,他嬉皮笑脸,装作腼腆,不客气的说:“呀!那就不客气了哈!”我说:“还是尽量客气客气吧!”“哈哈!”他还是那样大笑起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第二年,老丁竟然也在济南找到了工作。我,老丁,豆豆,萍子我们四个,正好凑够一桌麻将。那时候我才体会到,老丁这头“猪”也有很温柔的时候——得看对谁了!老丁从来都是温柔的看着豆豆,说话也不像跟我那样粗声大气。他说豆豆笑起来特别像林心如,既温柔又漂亮!我说你到底是看上豆豆,还是看上林心如了?他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一物降一物啊!在她俩身边有我这么个大电灯泡,而且我再也不怕老丁欺负我,因为我跟豆豆住在一起,哈哈!分分钟就可以说上他一堆坏话。但是我这人心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绝对没有说过他的坏话。他对我也客气了不少,彼此相安无事。
缘份如果到了,自然会在一起。老丁和豆豆终究有缘无分,豆豆去了珠海,我回了老家,老丁继续留在济南。
我回到小县城,过起了那种平平淡淡甚至有点庸庸无为的日子。工作四平八稳,几乎全靠关系,没有人脉啥事都得靠边站。一天晚上,有人敲门,我妈问:“谁啊?”外面大声回答:“老丁!”我赶紧出去,刚走到院子里,我妈就打开了门,老丁讪讪的笑着:“阿姨,我是小丁!”我看了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到底是老丁还是小丁?”我妈白了我一眼:“咋这么没礼貌!”老丁也跟着说:“就是,得学着有礼貌。”我问他来干啥的?他说需要我把毕业分配表给他,他得用。我说你要我的干嘛?他说他的写错了,得需要新表重新填。他算准了我用不到这份表!我捂着眼睛说:“你咋又回老家了,真愁人!”
老丁顺顺利利进了一个好单位,自从回老家以后,我感觉老丁变了许多。他依然那么开朗,喜欢哈哈大笑,但是他说话温柔了许多。有天夏夜,天气闷热,我和老丁,还有萍子一起去山脚下玩。我剪了家里的几串葡萄,我们坐在山脚,吃着葡萄,聊着天。每人一把蒲扇,说着在济南的往事。萍子说有次一只蜜蜂飞到她裙子上,我用手给弹开了,蜜蜂又飞回来,把我手背给蜇了。我被蜜蜂蜇了以后,很快就昏死过去,萍子和豆豆把我连扶带拽的弄到医院,打了吊瓶,我才醒过来。老丁叹了一口气,指着我说“那次我也去了,你说你咋就会晕过去?笨啊!”我笑着说:“其实那次是吓晕的,不是被蜜蜂毒晕的。”我和萍子又说起,和豆豆同住一起时,每次都是我做饭,我做饭做多了,总是派给萍子和豆豆吃下去,撑的她俩难受。老丁又叹了一口气,说:“这种情况下,应该给我打个电话去吃嘛!”
济南的生活是青春岁月里最难忘的一段,每次说起来,我们都能眉飞色舞,我们都能侃侃而谈。一起走过的日子,回忆里都是甜蜜在流淌。
老家里的同学很多,大家经常聚会。聚会的保留曲目就是打够级。夏天打牌,往往得选出来一个去买西瓜的。我每次往牌桌前一坐,老丁就说我:“不是,你看,就你一个女的打牌,你知道你该干嘛去不?你该和你的那些嫂子们一起去买西瓜。”果然,那些女眷都在聊天说话,就我一个女的坐桌子前面。我只好起来去买西瓜。还没出门,老丁又喊:“哎,哎,你别去了,你去了,我没对门了!”他就认准和我打对门了!又想来大学那一套,让我不开点,进点贡。他太小瞧我了!虽然这些年我牌技没怎么提高,但是我脾气大了!打了一圈下来,我又快不开点了,我把手中的牌一扔,“不玩了!”我的同伙赶紧打圆场:“不能这样,没事,还有机会!”我就是不玩了!老丁无奈的说:“看着点哈,我出两个老K,你三秒出来牌,就算你开点!”我轻轻松松甩出两个A,开了点!老丁的同伙不干了,纷纷指责老丁:“你到底是那一伙的,叛徒!”。
西瓜买来了,切开后,老丁左挑右选,挑了一块中间的籽少的,递给我吃。旁边几个女的喊:“老丁,我们不是女的吗?你咋不把那块好的给我们吃?”老丁嘿嘿笑着说:“她笨,不会吐籽。”我狠狠白他一眼。
我总觉得老丁心里一直还是有豆豆的,豆豆不在跟前,他把对豆豆的关心转移到我身上。
那年的元旦我们约好去登泰山,无奈临行前下了一场大雪。我被冻感冒了。老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发烧,去不了。老丁他们一行人就出发了。他们回来后,家里的雪还没停。我们几个人相约一起去吃火锅。屋内滚烫的火锅,屋外漫天的飞雪,昏黄的路灯下,雪花像飘舞的精灵,静静的落在树梢枝头,落在车上,落在行人的脸上。嘻嘻哈哈的我们,吃着火锅唱着歌,笑着闹着,年轻真好!只可惜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我们没有机会拍照,以前的岁月就这样,无痕迹去追忆。
后来我遇到一个人,我恋爱了。我妈说:“你不觉得,老丁挺好的吗?”我知道老丁很好,直爽,义气,会疼人。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有我的好朋友,我珍惜的是三个人的感情!听朋友说,我结婚的那天,老丁喝醉了。他坚持做我的娘家人。我忽然觉得,内心里那种踏实的感觉有点远离,看似幸福,实则幸福吗?
老丁后来结了婚,但是他的婚姻并不幸福。婚后不久他就病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刚怀孕。我很难过很难过,我总觉得疾病总是欺负善良人。他做了手术,我去看他,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健步如飞,孱弱,无力。他是个很硬气的人,他想和癌症做抗争。他见我掉泪,有气无力的笑着说:“哭啥,这不好好的嘛。走,我带你后院摘草莓去。”后院那么一大片草莓,我提着篮子,一边哭一边摘。老丁喊:“你看你摘多少了,都快被你摘光了,摘那么多喂猪啊!”“我吃!”我还是很迅速的怼过去。“你看,这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你”,老丁摊开手,装作无可奈何。我忍不住破泣为笑。
老丁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人的好,总是蕴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是为了对你好而好,而是自然而然就对你好。
我们是知己,是朋友,更像是亲人。我有过一个哥哥,小时候得病夭折了。我感觉老丁就是哥哥在上苍派回来照顾我的人。他真像我的哥哥。我想起每年冬天,老丁家里鱼塘捞鱼,他总会给我家送去一大袋子;我想起老丁买司考的书,会记得给我也买一套;我想起每次我心情不好,他再忙也会赶过来劝我……
人生得一知己已足矣!可是上苍这么不公平,总是让无辜的人去受罪。
老丁还是走了。他走得那天,我哭的一塌糊涂。我不怕别人围观,我仿佛只有哭出来,心里的那口气才能喘下去。老丁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恍惚,我总是感觉不真实,仿佛那就是一场梦。梦醒后,依然只有一场空。
老丁离开我们十年了。这期间,我换了几次手机,都没有舍得删除那个号码。有一天,我给那个号码发了个信息:“你好,我是老丁朋友,你在用这个号码吗?你是谁?”对方很快回复了我:“我是老丁的侄子,我叔的号一直没销。”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号码在,仿佛人就在。想念的时候,可以看看号码温暖一下心口。
老丁是我一生的挚友,我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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