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虫

            来自乡间的我，与城中小孩相比，垂髫之时并无许多可把玩的物件：比如多种形态，由机械组装而来的动漫人物玩具，或是当今风靡的乐高积木，不一而足。有着什么呢？有的是乡间所特有的活物，它们在我人生路童年的部分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多少人生中的小困苦小折磨使我丧气，可每每遇到它们，都会使我的丧气消散，逗扬起我的嘴角来。

             自年少时起，关于它们我不仅把玩的有趣，也总是被有关它们的奇妙传说所吸引。每个小孩都喜欢神话、传说，小孩并没有什么考据癖，不会硬要争论个什么唐朝宋朝、追究故事属实与否，故而神话故事多是不交代时期，开头以“很久很久以前”即可，若是想表达的更为久远，这“很久”二字只需多几个便是。因为无考据癖好，听来的有关它们的，什么天马行空、子虚乌有，甚言之封建谬论的故事也都相信，只觉有趣罢了。

            第一个忍不住要讲的便是蜻蜓，大别有这么几种颜色：红、绿、灰蓝以及黑色，它们的眼睛突出的厉害，可是视力却不见的有多好，等到它们栖息在一细树枝上，或是草叶上，从背后轻轻伸手一捏就能捏住。玩昆虫我多是绑根线，然后才让它们飞，蜻蜓也不例外。可这种玩法总觉得不尽兴，蜻蜓是个机灵的主，知道被抓了偏不愿意受你摆布，你用线绑好它，它像是坳气，就是不飞，你拿它也没啥办法，后来我在一篇文中看到一种颇为有趣的玩法，就是掐一根狗尾巴草，把草茎插进它的屁股，一撒手，蜻蜓就带着狗尾巴的穗子飞了。说了玩法，得讲讲故事，有关蜻蜓的故事，颜色这一茬儿就有说法，有说红蜻蜓是灶王爷的马，不知道什么道理，可这么一说，想象出灶王爷每年腊月二十三晚，上天汇报，除夕日返回人间。这几趟路程座下的神兽竟是红蜻蜓幻化的马——得是一匹赤兔马——也着实神奇的很；又有说黑色的唤作鬼蜻蜓，带些鬼气，怕是游魂幻化而成；还有个颇为不解的诅咒，说是弄死了一只蜻蜓，当日你必然会踢破脚趾头，这点血光之灾，还有这事？那时候的我满腹狐疑，随之弄死了几只，我倒是要看看，它怎么踢破我的脚趾头。直至傍晚时分并无异样，我心说这诅咒定是唬人的，就随小伙伴们去村前池边戏水，不料，置身于水中的我，只顾和小伙伴泼水玩闹，竟被一螃蟹的大鳌夹住我的大脚趾，我如电击一般猛地跳出水面，好在蟹已被我甩出几米之远，可细观的我的脚趾，已是鲜血淋漓。没防备啊！这蜻蜓竟和螃蟹是一起的。经此一事，心有余悸的我对蜻蜓便再无杀心。算是默许了这一诅咒。

         第二个要讲的便是蝉，我遇到过三种蝉。一种是黑色的，这种最为普遍，无论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还是人烟稀少的乡间，只要有几株柳树便能找到它们的身影，听到它们洪亮的鸣声。这种蝉喜欢栖息在柳树上，古人常画“高柳鸣蝉”便是由此而来。说起高柳鸣蝉不得不说齐白石所画的蝉，蝉亦是禅，所以自古就受到文人墨客的青睐，齐白石当然也不例外。白石老人曾言他画画的理念是：“不似则在欺世盗名，太似则媚俗，吾画在似与不似之间。”他所画的蝉不限于高柳，有栖息在荷叶上与荷花相伴，或是牵牛花的支架上，或是一枯叶上。人常言“薄如蝉翼”，白石老人所画的蝉翼极为工细，甚至可以透过透明的蝉翼看到蝉的腹背部。一种是绿色，且蝉翼在太阳底下显的无比绚烂，漂亮极了，体型较小点，鸣声地而悦耳。这种蝉我目前只遇到过一次，是在家乡某一山麓下的一草坪上，这蝉潜伏在草中，你很难发觉，是我的堂弟抓住递给我看的，那时的我为之惊讶，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蝉儿。一种是红色，这种蝉儿最小，玩法极为有趣，我得先把它的蝉翼掐短点，然后放在地上，它振翅欲飞而尾部无法离开地面的样子像个踮起脚尖的芭蕾舞者。想要达到这种效果，需要把握好掐短的分寸。太长，一放手它直接就飞走了;太短，它也立不起来，也就失去了观赏性。该说说蝉的故事了，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某一天蝉、蛇以及人类来到神灵的面前，企盼神灵能帮他们个忙，是个什么样的忙？事情是这样的，人类那时想要延寿必须要蜕皮，可人类又不堪蜕皮的痛苦,想和蝉交换交换。蝉那时啥也不用，蛇需蜕壳。人类觉得和蝉言明与它交换，蝉必然不会答应，于是就使了一计，表面上说是和蛇换，随手的叫来蝉。等到来到神的面前，神灵只听了人类的一面之词，以为是三个，就一溜的把他们三来了个挪移之法。最终蛇变成蜕皮，蝉稀里糊涂的变成蜕壳，狡猾的人类却变得什么都不需要了。

           说了两个白天的，最后我要说个夜晚的，轮到萤火虫吧。一说到乡间夏日的夜晚，人们总觉的该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繁星与明月固然不会少，可于这天地之间也有些不安份的星火之光，就比如萤光。古语有云“腐草为萤”，说萤火虫是由腐草变幻而来，今天的我们肯定觉得很荒谬，可是古人以为的腐草为萤，是有一分化腐朽为神奇的深意。黑夜的厚重只会因为几点萤光变得更加厚重。我也会去囊萤，可并不是为了学习。只是想近些看看这绿光，结果是不尽人意的，萤火虫只适合待在无边的夜里，而不是我的小罐子里。小罐子里的他才不会急着去发光，它的发光估计也是如孔雀开屏，蛙的鸣叫，一种求偶行为。萤火之光，这是个我惯用的成语，它的出处来源《三国演义》,第几回我已记不清，当时曹操攻打新野，闻得刘备近来新得一谋士，名为诸葛亮，不知此人才略如何，曹操心知徐庶与诸葛为旧识，便向元直探问诸葛学识与他较之如何？元直因家母被曹操扣押才入曹营，其母也因此罹难。故而元直心中早已对自己暗许不为曹賊献一计。便一本正经的说道：”庶安敢比亮,庶如萤火之光,亮乃皓月之明。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这显然是元直的一种自谦的表达，同时他也有劝曹操知难而退之意。我常以萤火之光自居，这种自谦到我这就变成了一种勉励，荧火之光虽然微弱不能与皓月争辉。可它是自己的光，不是借别人的光。月亮虽然它明朗可那是它的光吗，那是太阳的，与它何干？自己的虽然微弱但总比借人家的强，硬气。这种才配的我喜欢。

            或有人问我写这么多昆虫有什么意思？ 一则，我希望现在的孩子也玩玩这些昆虫，对自然发生兴趣。现在的孩子大都被电子玩具和手机游戏包围，未必是好事；二则，我想讲个有关孔子与其门生子贡的故事，某日清晨，子贡在大院门口打扫院子。有人来到，问子贡:"您是孔子吗?"子贡答道:"有什么事需要向我们老师请教?那人问子贡一年有几季，子贡持四季，那人持三季，两人互不示弱，争论不止。等到孔子闻声从院内出来，子贡上前讲明原委，让孔子评定。孔子先是不答，观察一阵后说:"一年的确只有三季。"来人听此，大笑而去。待来人走后，子贡忙问老师:"这与您所教有别啊，且一年的确有四季啊!"这一年到底应是几季?"孔子答:"四季"子贡不解。孔子继而说道:"这时和刚才不同，方才那人一身绿衣。他分明是田间的蚱蜢。蚱蜢者，春天生，秋天亡，一生只经历过春、夏、秋三季，哪里见过冬天?所以在他的思维里，根本就没有'冬季'这个概念。你跟这样的人那就是争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的。你若不顺着他说，他能这么爽快就走吗?你虽然上了个小当，但却学到了莫大一个乖。"说完，子贡立刻明白了。三季人！你跟夏天的虫你讲什么冰，夏虫不可语冰。2009年，台湾大学曾仕强教授在百家讲坛《易经的奥秘》系列节目中说"以前我看到那些不讲理的人我会生气，现在我不会了，我心里这样想，三季人，我就没事了。任何事情当你要发脾气，当你情绪很不稳定的时候，想起三季人，你就心平气和了。

            三季人，在这个世界有太多三季人，他们不讲理，他们不懂装懂。而我理解的夏虫不可语冰有这么一层意思，则是每个人因经历的不同，很多别人的事或是你自己的事是很难被人理解和真正体会的。不说太远，我就例举身边的几个是事例。我有一位友人，他年纪与我相仿，可在他这个年纪家中至亲之人却突然离世，这种悲痛是我很难体会的，我只知道那会是很伤心的事，可悲痛到怎样的程度，难以体会。我这个年纪从来没想过这事也不敢去想，我是三季人，不知怎么去安慰和开导他，我能做的是尽快来到他的身边，无声的陪伴，给他个拥抱;还有个难以体会的，我的一位友人她只身一人在个大城市工作，这份孤独我也是难以体会，因为我离家近，但凡心中有不平回家便是，可她不一样，很多困难也都是自己扛，不会把心情低落的一面示于人前，我口中说能理解，其实还是很难体会的，我尊重她这份孤独，不妄加评论。同样的，我也有不被人理解的，近些时日，我一冲动就去了却我十几年的心病，我的好友对此表示不解，说我没必要这么做，我只说了一句，很多事不是你的事你是很难理解的，你只需尊重我的决定便可。夏虫不可语病，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

           最后结语，对我自己说的，年轻人别总是一副什么世事都看透的样子，这样不好，毕竟还有夏虫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未经发觉的快乐。